冬日的布壳

作者: 何君林2016年04月25日优秀散文

几场雨水过后,气温便退潮似的降了下来,又一个冬天如期而至。早起望着窗外的薄雾,心绪莫名其妙地随着雾气漂荡,且越漂越远,一直漂到远在川北的肆房沟老家。想到老家,便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打电话,叮嘱年老的父亲冬天来了,要注意穿衣保暖。父亲一边嗯啊应答,一边问我要不要打几张布壳,做几双布鞋给我送到重庆来。听到“打布壳”、“做布鞋”,自己一下子有些愣怔,现在谁还会穿自家做的布鞋呢?

提到布壳,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会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布壳为何物,不仅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别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笔者这样的中年人,猛不丁提到布壳,也会在心头纠结那么一下,会在脑海里寻摸那么一下,才能慢慢想起来。毕竟布壳早已退出人们的视野,成为丢失在风中的陈年记忆,如果没有某种诱因提醒,谁又会无端想起它来?

笔者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我的川北老家肆房沟,每当冬天降临,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打布壳,其目的是要给一家人做过冬的布鞋。那个时候农村普遍贫穷,想穿皮鞋是不可能的,连买一双胶鞋都显得极其困难,夏天大人小孩可以赤脚,但冬天再赤脚就无法过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力更生,自己家做布鞋穿。要做布鞋,就得打布壳,这办法应该是先人们留下来的。

记得一到冬天,我奶奶就开始张罗着打布壳。可能在奶奶看来,一大家子人要度过寒冷的冬天,打布壳做布鞋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作为比我母亲还有权威的家庭主妇,奶奶认为自己有责任把打布壳的重任挑在肩上。于是,我看到奶奶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忙活开来,而母亲只能打下手,听从奶奶的指挥。

打布壳的材料其实很简单,也就是破布头、碎布片。那个年代,衣服总是穿了补,补了再穿,最后实在没法再补了,也不会扔掉,而上放在箱底保存起来,到了冬天用来打布壳。我看到奶奶把家里保存的破衣服搜罗出来,沿着破缝撕成一块块布片洗干净,再用煮的小麦面糊糊或者米汤,把布块一一拼贴粘连在一起,相互紧密重叠,变成簸箕大的布片,差不多有铜钱那么厚,然后拿到太阳底下晒,没太阳就让其自然晾干。总之,晒干晾干后,就成了布壳。

有了布壳,做布鞋也就有了材料。奶奶会继续大显身手,根据我们家各人脚板肥瘦、脚跟圆润、脚背高低、脚趾长短,用笋壳剪成鞋样,按在布壳上画线剪溜溜,再铺上一层新布包边,然后一针一线缝制。从鞋底到鞋垫再到鞋帮,都是经过这样的工序慢慢做出来的。印象中,从打布壳到做出一双新布鞋,要好些天才能完成。很明显,打布壳子相对简单容易一些,而缝制布鞋却需要一针一线,针脚越密,鞋子越结实,也就越耐穿。我看见奶奶一有空就拿起针线缝制,常常晚上还就着煤油灯穿针引线。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奶奶整个冬天都在做布鞋。

事实上,直到现在这样的错觉还在,因为每每想起儿时的冬天,我看到的就是奶奶穿针引线缝制布鞋的场景,那种真切感虽然越来越遥远,但那种温馨感却历久弥新。是的,无论自己现在穿着多么高级的皮鞋,都无法替代小时候穿上奶奶缝制的新布鞋带来的那种兴奋与幸福。这其实就是记忆的温暖,是永远也不会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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