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馍儿

作者: 小米2016年01月28日生活散文

有一种草,我们叫它“花花馍儿”。

“花花馍儿”匍匐在地,丛生的枝条,簇生的叶片,开细小的粉红色花。“花花馍儿”叶子圆形,叶脉非常显眼地从中心向边缘部位散发出去,叶柄细长,形似荷叶,但不如荷叶那么大。“花花馍儿”的叶子只有铜钱那么大。“花花馍儿”是一种可以用来喂猪的草,我常常捋下它的叶子来,带回家,喂给猪吃。

“花花馍儿”遍地都是,晒不死,踩不死。在水分充足的环境中长得蓬蓬勃勃,在干旱瘠薄的土壤里,也能够郁郁葱葱。“花花馍儿”的根比成年人的手指还粗,也深,有一尺多深。根极为柔韧。牛羊骡马都吃它的叶子,但怎么用力都拔不出它的根来。叶子被牲畜吃了或被我捋走了,要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新叶子来。它的枝条,也是如此。因为总是反反复复不停地再生,叶子就显得不一致:有深绿的,有嫩绿的,有大也有小。“花花馍儿”的枝条常常也是疙疙瘩瘩的,不那么匀称,是扭曲的形状。“花花馍儿”让我觉得,你尽管蹂躏它好了,折磨它好了,但你休想弄死它。它的生命力真是太顽强了。

“花花馍儿”开完了花,就在花托部位,长出我所说“花花馍儿”来。“花花馍儿”其实是这种草的种子,是我们这些乡下人,把它的种子叫成了“花花馍儿”,接着又把这种草也称做“花花馍儿”。“花花馍儿”是种子的总称,它的种子约有十粒,每粒芝麻一般大,工工整整地围拢成圆形,比最小的纽扣,还小。我们这些打猪草的孩子,常常因为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却因还在打猪草,未能按时回家吃晚饭,已经饿得受不了了,就把即将饱满却未完全成熟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掐下来,吃掉。但“花花馍儿”太小了,味道也淡淡的,仿佛不能充饥,却只能使饥饿的肚腹,更加饥饿。

“花花馍儿”本来不是草的名字,是馍的称谓。

“花花馍儿”是童年时期,过年或过生日时,乡亲们给子女做的一种馍。现在已经见不到了,无人做了。“花花馍儿”这个名字里藏着爱怜的滋味,也饱含母性的温情。我想,最初给馍取这个名子的必定是母亲。那么,谁给草这么取的名?我认为不是成年人,必定是孩子。这么说是因为,用“花花馍儿”称呼一种草,透漏童心,显出童趣,给草取名,就有了天真的意味,也暴露出难以掩饰的俏皮,吻合儿童心理,符合儿童身份。

馍是故乡常见的面食,多用玉米面等粗粮做成,很少的一部分是用白面(小麦面)等细粮做出来的。我童年时,由于生活困难,粗粮吃得很多,一日三餐,餐餐是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吃它。用粗粮糊弄饥饿的肠胃是一种习惯,更积累出长久的对细粮的期盼。不想念细粮还真由不得我。

“花花馍儿”比常做的馍小了许多,只有拳头那么大。“花花馍儿”用白面做成,形似棒槌,表面有菜刀刻出来的工工整整的菱形花纹。“花花馍儿”不是给一家人吃的,是特定地,给孩子做的。给某个孩子或家里全部的孩子做“花花馍儿”,要么是过生日的时候,要么是过年的时候。“花花馍儿”,似乎不是馍,是一种点心。吃的时候,不约而同,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地,在仔细品尝,不是吞虎咽,大快朵颐。吃“花花馍儿”的孩子,享用了母亲的疼爱,有一种优越感,未吃的孩子,在眼神里,在表情中,难免生出艳羡,也藏着不被重视的一丝丝失落。我童年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多个子女,因为拮据,比如过生日的时候,不能给全部孩子每人做一个“花花馍儿”,是常有的事,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仅仅是母亲的无奈,却不是母爱的偏颇。

用“花花馍儿”称呼这种草,对它喜爱的程度,已不必我饶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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