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乌龟

水乌龟是民间的叫法，也叫“摸叶子”，比较体面的水乌龟叫潜水员，或者叫水下操作员，出了名的也称“潜水专家”。我们海岛多小渔船或运输船，螺旋桨经常出事，有人看准了商机，配备一些必要的行当，以此为业，我们当地有一位“摸叶子”专家，一年要下水200多次，名声很响，每次下水的报酬在200至2000元不等。

这让我自然地想起我的一位亲戚。亲戚的老家在东极岛的庙子湖。那时，东极岛的海洋资源很丰富，家门口就能作业。我的那位亲戚从小就泡在海边，16岁开始下海，他的水性在岛上是排得上名次的。“攻淡菜”是岛上很重要的行当之一。攻其实就是采，用铲一样的特制的工具从海底礁岩上采集下来。采集的人就叫水乌龟，没有一定的水性与技能干不了那活。

水乌龟穿一身潜水服，头罩前面有一个突出的部位，像猪的鼻子，身后牵一根绳索，“哐”一声跳入海，憋着一口气，直到海底，便立即狠命地采淡菜。淡菜是群生的，结在一起，一大堆一大堆，一个网兜，一转眼便盛满了淡菜，装上100多斤。于是拉动绳子，船上的人便收网，下面的人也便跟着浮上来出一口大气。据说，这样一次，往往要闭气2～3分钟。一次采得多少，就看谁的憋气时间长。

随着近海资源的减少，渔业养殖的大量扩张，人工下海攻淡菜之类的行当也就极少了。而年龄的增加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的那位亲戚后来只得干起了跑船的行当。

在小运输船上，他的潜水功也发挥过几次作用。小运输船依着体型小特点，常往狭窄的水路里过，一不小心，碰上了渔网或绳子或杂物，螺旋桨便缠上了，柴油机就熄了火。有一次，他就褪了衣裤，抓起一把刀子，一头扎下了水，不一会儿工夫，他便浮上来了，说好了。机舱一动，果然行了。他在船上第一次被别人仰视。

最近当地有新闻报道称，有人发明了一种水下防绳网切割器，安装在艉轴上，随轴系一起旋转，倘若一旦有异物缠住螺旋桨，切割器便能启动程序，自行解决故障。此刀具结构简单，成本低廉。如果大量投入使用，那么，以后“水乌龟”的生意恐怕又要少了。

我的亲戚其实是很适合水乌龟这个行当的，只是他没入对行罢了。入每个行当都得有机遇，要么自己把握时机，要么有领进门的师傅，而我的那位亲戚现在已经快60岁了，显然，他已经错过了自己的黄金时期。

我得感叹一下：上个世纪，民间像我亲戚这样的水乌龟很多，而随着他们这一代人的老去，水乌龟的称谓或将消失于大海，只留存在人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