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米入口要走多远

作者: 陶余来2016年08月02日原创散文

无论稻米还是人生,每一步的机会都当抓紧。

稻种从等待育秧时,就已经踏上了通往人之口的漫长道路。其间,要历经许许多多个环节,大量或必然或偶然的因素,都可能使一粒米在将入人之口前功亏一篑。

农人先要找一块地育秧,赶上不好的年份,连育秧水都成问题。有谚语说,“二月二玉帝不给关老爷磨刀水,六月六关老爷不让玉帝晒龙袍”(二月二如果不下雨,六月六一定有大雨),反映的正是对育秧水的渴盼。秧苗育好后,更要有足够的水,才能将秧苗分栽到一块块水田里。

农人是一心希望水稻丰收的,不管他有没有阅读过叶圣陶先生的小说《多收了三五斗》,希望劳动换得丰收已经成为他们近乎本能的心愿。但光有美好的心愿是不行的,还要具备经验。如果是种田新手,以为往地里施肥越多就越有好收成,那就可能坏事,所谓“肥田收瘪稻,惯子不孝”,岂不可惜?

水稻扬花时,需要不大不小的风。风太小授粉不全面;风太大,稻花被吹得满天飞。

水稻灌浆时,又是一个关键。这时候要看老天能不能给予连续的高热天气。“人在埂上跳,稻在田中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农人本来就不娇气,竟然还热得跳,可见水稻此时对于高温的需求标准有多高。但未必年年都有这样赶巧的天气,如果灌浆时遇着连续低温,许多稻粒还是免不了沦为瘪稻。

等到水稻金黄了,可以开镰收割了,突然刮起狂风,水稻倒伏满地;或晚稻遭遇强冷空气带来的霜冻冰雹雨袭击;或适逢连续阴雨,则又会有许多稻粒或泡汤于地不可收拾,或因为霉变已无收获价值。

就算没有恶劣天气作祟,再仔细的收割也不可能完美到颗粒归仓,特别是在抢时间争速度的“双抢”时节。所以难免会有遗珠之憾。

往场地上挑的过程中,最好一路不要休息,因为如果水稻熟得太过太干,一歇肩,稻把触地,就会有许多稻粒脱落。但就算你咬着牙齿不肯歇肩,也会有意外发生。我有一次挑稻把,因为田离家太远,我又不常干农活,走着走着,两腿发软,在跨田缺时,一脚踏空,连人带稻把跌落田里。那一刻感觉天旋地转。顾不上检查自己有没有伤着,心疼的是这一跤摔得多少稻粒就此止步。

运气好的话,就算被“遗珠”于地里,还会有如法国画家朱尔·布雷东的油画《拾麦穗的女人》中表现的处在最底层的最穷苦的人,在收割后的田里,给这些稻粒作最后的一“捏”。运气不好的话,如上世纪90年代,工商业发达的江浙少数地方甚至出现成熟的水稻白送也没人愿意收割的景象。

接下来,就算脱粒环节顺利,场地上晾晒和粮仓储藏过程中,又有多少稻粒葬身鼠雀之腹啊。

终于到了饭桌上,你用饭勺把饭盛到碗里。被盛进碗里的饭粒是幸运的,因为有些饭粒巴在锅底,铲不下来,最后就被泡上水,刷锅时连同刷锅水一起被白白倒掉了。

终于被吃进了嘴里,咀嚼后咽下肚去,可突然一个喷嚏,有一粒饭竟然从鼻孔里冒了出来。你说这粒饭冤也不冤?

有一篇用数学方法教人做事不可马虎的文章,说每一个环节如果都只满足于90%的成功率,5个环节乘下来,就只剩下了59%。据测算,我国粮食产后仅储藏、运输、加工等环节损失浪费总量达700亿斤以上。稻粒从田野走上饭桌,已经是多么地不易。而到了饭桌上,据说全国每年还有500亿斤的粮食被浪费。1200亿斤,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

这也很像一个人的成才之路。《富春山居图》的作者黄公望原本潦倒不堪,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赏识之人,将他带至元大都,谋了一个官职,本以为就此可以青云直上,谁料赏识他的官员自己倒了霉,黄公望受了牵连,只好又无奈地回到山水之间。

无论稻米还是人生,每一步的机会都当抓紧。当然,如果不是自己主观的错,也没有必要怨天尤人。黄公望后来成就了《富春山居图》,不是因为又抓住了上帝给他开启了另一扇窗的机会吗?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