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馒头

作者: 陈美芳2016年10月05日情感散文

过了腊月廿三,吃过廿四夜饭,年味就弥漫开来,家家户户开始张罗蒸馒头了。

老家的习俗,过年是一定要蒸馒头的(馒头者,北方人所称包子也),生计再艰难,蒸了馒头才有过年的样。

掀开厚厚的稻草,将寒冬到来前就储藏在灶间的萝卜装进水盆,放入大半盆水,手搓、布擦、板刷刷,当一个个萝卜白里透红,女主人的手已是青紫。切薄片,倒入沸腾的大锅,汆一下,捞进篮子,冷水冲,滤掉水,上砧板,菜刀剁细,装进纱布做的小布袋,搁到长条凳上,两手带着身体重心放在布袋上,用力挤,当袋里的碎萝卜倒在脸盆里呈松散状,萝卜馅就成了。这时,男主人已从街上回来,将手里提着的那片猪肉放在桌上,志得意满的样子。

萝卜和肉合成的馅,老家的人习惯叫做萝卜心,也叫咸心,而蒸馒头的规矩,是不能只有咸心的,如果蒸出的馒头少了那一点一点的红,就缺了完美,而能够享有那一点红的,只有那包裹甜心的馒头了,这既是江南人爱吃甜食的习惯使然,也是为了讨个口彩。女主人取出当年新收的赤豆,是早就拣干净的,淘洗,倒入锅里煮,直到赤豆烂了,冷却,装入布眼略大的小布袋,用力挤,耐心挤,直到布袋里剩下的只有豆渣,锅里的就是豆沙了,再换上布眼小的布袋,将豆沙里的水挤掉,就成了豆沙馅。

从早上开始,直到下午三四点,女主人才能将萝卜馅、肉馅、豆沙馅端上桌,已是腰痛手酸。这时,男主人会披挂上阵,拌馅可是技术活,男人自当一显身手。

刚吃过晚饭,一向节俭的云生家,已是灯火通明,今年选在他家蒸馒头,那份热闹自是少有。灶上那口大锅自是洗了又洗,锅沿铺上了一层棉絮防止蒸汽外泄,水缸里的水满得快要溢出来,灶间里是五家人家拿来的硬柴。2张八仙台连在一起,桌面已用碱水洗过多遍,今天国章家轮到第一个蒸,一大脸盆咸心和半脸盆甜心被分成了很多份,五家的男男女女围着桌子,将已发酵好的面分成一坨一坨,包起馒头来。将做好的馒头入蒸笼,上锅,烧火的财宝在灶间一声不吭,难怪,他此时正担当着重任呢,火要烧得旺,如果烧不好,蒸出的馒头会僵,那不要被大家骂死。

馒头出笼,是最让人兴奋紧张的时刻,犹如比赛中的评委打分,评委多——在场的都是,内容广——馒头的外观、馅的质量。云生将一笼馒头倒在铺在场上的帘子上,帘子上方是白色的氤氲,小孩子们赶紧冲上去,抓起一个就放进嘴里,不停地哈着气,大人们就含蓄了许多,国章催促大家“拿了吃”,对那特别客气的还要硬放进对方的手里。“哎呦,今年的酵发得好了,吃上去松来”,“不错,不错,咸心味道好了”。经过三次翻动,帘子上的馒头也就凉了,也就不用担心它们黏合在一起了。将它们装进米箩里,抬进家,馒头就蒸好了。

五家的馒头,要一夜才蒸得完,五家的人,要到最后一笼馒头装进米箩才解散,此时,有早起的公鸡开始打鸣,大家三分困倦,七分兴奋和满足,赶往各自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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