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过往

作者: 张岩2016年10月05日情感散文

我的家乡是河东黄土台原皱褶里一个普通的村庄,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整整十年,我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家乡的模样,家乡的过往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冒着烟,嗞着响,深深烙在我记忆的皮肤上。

黄河汤汤,土塬苍茫。在那片厚重的土地上,生长着一辈又一辈的家乡人,他们终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在田里劳作;他们与土乐,与土悲,与土喜,与土愁,他们将命运和土紧紧连在一起,最后把躯体也留给了养育过自己土地。

头顶的是土,脚踩的是土,居的是土院,打的是土墙,住的是土房,睡的是土炕,说的是土话,拖的是土腔,吃的是土里长出的五谷,穿的是用土布做成的衣裳,抬眼瞧,我的父老乡亲,哪个不是一张土脸?沟壑纵横,质朴沧桑。

家乡人走的是土路,坐的是土墩,看戏搭的是土台子,治病用的是土方子,如厕进的是土茅子,擦屁股用的是土蛋子,晚上点的是土油灯,纳鞋底用的是土线绳。家中遇到红白事炉头请的是土把式,乐人请的是土班子。

在那个商品极为短缺的年代里,年纪尚小的我,充耳从大人们口中听到的是一长串带“洋”字的东西,如“洋马”(自行车),“洋钉”(铁钉),“洋布”(机器织的布),“洋瓷盆”(搪瓷盆),“洋碱”(肥皂),“洋火”(火柴),“洋蜡”(蜡烛),“洋油”(煤油),“洋伞”(雨伞),“洋芋”(土豆),“洋柿子”(西红柿),“洋糖”(水果糖)等等。

那时的家乡虽说贫穷,但乡土人情,却是厚厚的,沉甸甸,像金子。

家乡的民风很淳朴。传统思想和千年风俗,在这里有着相当的积淀和典型的表现,长幼有序,尊老爱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邻里和睦。村上几乎都是张姓,极讲辈分。晚辈见长辈必先叫爷叔,才开口说话,否则会遭人笑话。

家乡的村民极讲礼数。邻里间遇到起墙盖房之类的事儿,大伙必前去帮忙,少则数人多则几十人,如同给自家干活一样卖力,且分文不取;谁家的后生要娶媳妇,谁家的姑娘要出嫁了,乡亲们都要以礼相贺,或送上一床被面,或送上一块衣料;哪家老人过寿了,哪家媳妇生子添丁了,大伙送上礼品多为罐头、点心、红糖、鸡蛋等;遇到谁家过白事,谨遵“红事要叫,白事要到”的乡里乡亲更是含糊不得,再忙也都会放下手上的事,第一时间往事主家去送纸吊唁,出殡时必到现场送葬。

家乡人勤劳,憨厚,常常是日起而劳作,日落而歇息,生活虽是平淡,甚至艰难,却也泰然处之,问心无愧;祖上遗传给大多家乡人的是一种随遇而安、崇尚平和的心态,一种安于此生、乐于此生的生命体认。

家乡人是我做人做事的“启蒙老师”。离开家乡已三十多年了,家乡人“邻里和睦要靠谦让大度,尊重老者要讲孝道,想有所作为就要多读书”的朴素教诲,丝毫不亚于儒、道经典书籍对我的影响。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