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老屋

作者: 董颖华2016年11月15日情感散文

飞檐翘角,斗拱交错,画栋雕梁,青砖青瓦……当我们到达平遥古城住到一家客栈,看到这样的一座古色古香颇具清雅淡泊之气的典型北方四合院时,我真的象是穿越了,关于老家老屋的一切瞬间又被激活……

从我有记忆时,我也生长如平遥古城这家客栈一样有着两进院子的宅院里。要想进门,需要登上十多个台阶才能来到门前,门口有两个威武可爱的狮子,旁边还有一块一到阴雨天就会湿漉漉的大青石,两扇需要我长到七岁时踩着门槛才能够到门环的青色大木门。进到院子迎门是一块刻有牡丹的影碑,南面是南屋,西面的做饭的厨房。抬腿进入二进门来,东西各有一座厢房,正中间的北屋就是正屋——我们家叫做“大厅房”的主房。

为什么叫做“大厅房”呢?因为看到别人家没有这样的房子,从小时候我逢人就问,但没有人给我做出解答。到时因为看中十乡八里都没有我家房子气派同意把我妈嫁到我家的姥姥给我了一个朴素的解释:大厅房就是大厅中间的房子,意思就是你家的房子是最好的。最好的?童年的我是虚荣的,深深的为此骄傲不已。

这种骄傲也不是空穴来风。在我家周围邻居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小草屋,就是去别的村走亲戚也没有谁家的房子能比过我家的。这座让我深深骄傲的“大厅房”,如果下雨天要靠近它时,从东、西两边厢房的风雨长廊穿过同样要登上十多个台阶才能到达。“大厅房”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的:挑檐下由四根朱红明柱支撑,门窗上雕有珍禽异兽,门、窗、墙、脊均配以精美的木雕、灰塑、陶塑和壁画,凡梁枋、斗拱、脊吻等处均巧琢雕饰,有千姿百态、色彩斑斓的各式浮雕和彩绘。这种古色古香的韵味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中,让我后来凡是见到这种建筑,就情不自禁的想:我家也曾有如此美轮美奂的房子啊。

其实这个家不是我父亲以前的家,是这家的主人看我父亲从小为人忠厚主动让我父亲过继过去的。后来通过父亲点滴的话语中,知道他对这个并没有很近的血缘关系我们称为“大爷爷、大奶奶”,而并没有因为他过继就让改嘴而是仍按以前的他称做“大爷和老娘”的两个老人很是尊重。

奶奶在我们那个大家庭里是长房媳妇,而老奶奶因为是北京宫里的宫女,对主持一个农村家里的有三房媳妇并且男人们在外经商二十多口人的没兴趣也力不从心。在这种情况下,奶奶管理这个大家庭靠得更多的是“武则天”式的威严,所以母性的温柔就少了很多。父亲又是一个有着兄妹6个人的长子,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更难以享受到天下最温暖人心的母亲慈爱。当父亲来到这个家里时,大爷爷因为常年在外经商养成了儒雅的性格,大奶奶也是带着丫鬟从大户人家出嫁的女儿。他们又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对父亲从不疾言利色。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总是这样一幅画面:屋外是白皑皑,屋内一个老太太守着一个火炉在耐心的翻烤着的馒头片等一个少年从外归来。等少年一回家,就能吃上外面焦黄里面松嫩的馒头片,并且是吃一块马上就就烤好一块递过来……无疑这个少年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还不止一次给我们讲过这样一件事:因为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父亲因为得罪得保罪了什么“保后派”,家被人家抄了。珍藏的瓷器、绫罗绸缎和字画等悉数被破坏掉,听说当时烧这些东西时,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100米的巷子半小时才散去,而砸碎的瓷器整整推了五小车。当父亲得知消息后躲避几天后担心的回到家里,大爷爷只是说了一句:人没事就好,当别人的父亲,就得承担!从此这件事就再也没提起过一次。

当后来我们家的主房——大厅房被扒掉时,父亲说,其实我们家最值钱的不是这房子,还是在文革时期被破坏掉的那些古董。我愧为人子,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却给他们丧失了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所能为他们做过的就是隔几天挑几担水。他们吃饭很节俭,一个咸鸡蛋得吃一个星期才会吃完。我这个继承了别人这样一个大家产的人,还没来得及有能力回报,他们就走了。

因为父亲对大爷爷大奶奶的都是美好回忆,当父母谈起来的时候,我说我记得大奶奶,大奶奶是不是经常是听到有人来,因为是小脚走不远,就会探出头来抚着“大厅房”朱红明柱轻声慢语问是谁来了,对吧?这个时候父母就笑我,说你大奶奶去世时你才一岁,你怎么可能知道?原来美好的印象可以通过反复回忆的话语烙刻在心头,并在小小的心海中认为曾是那么亲切可见。

对于大爷爷,我印象中他个子很高,脸很白,手指也是如白白的长葱般裸露着青筋。那时他总在太阳升起的的时候去大门口晒太阳取暖,而被称为有眼色的小小的四五岁的我成为大爷爷的“拐杖”,先是把他老人家的高高的撑杌子放到门前,然后再把他从高深的屋子搀到大门口。其实那时候我那么小,怎么可能搀到一个高高大大的老人?也许就是为了亲近他,而去扶他下吧。做为奖赏,我总会得到一个铜钱,去村子中间的杂货小铺换五颜六色的糖果吃或者换各种扎辫子用的五彩绳。

就在一个冬天的午后,我在外面玩耍时,邻居家的小男孩说我大爷爷不行了,气得我抬手就想打他,当听别人说是真的,我才松了手急急的往家里跑。记忆中那天的太阳很黄,天很冷,有冷风从我家院子穿过。听到母亲的哭声,我知道我的大爷爷真的走了,可我只是趴到门前不敢靠近大爷爷住的那间屋子……

大爷爷走了,感觉好象没有那么多快乐了。就在母亲有一年带我清明节给大爷爷上坟回来了后,我好几天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找医生看也不管用。后来母亲找了个“神妈妈”看了,说是给大爷爷上坟时老人家看我亲,抚摸了我几下让我丢魂了,最后在我家东边厢房里面给我“叫魂”我才好起来。其实现在想想,那是因为过度想念一个人的原因。一个非常亲近的人突然离开你的生活,那种失落足可以让一个人失魂的。

关于老屋中父母留给我的记忆,因为那时父亲除了在外地上大学外就是在镇上的上学校教书,在老屋中关于母亲给我童年留下的印象多了些。

记得有一年过秋时,因为妈妈在忙农活,天已黑已经很晚了,哥哥姐姐在镇上的学校上晚自习也没回来,我因为是上小学,在我们村里上,下学回来了看家里没有吃的,就擀好了面条、炒好了芸豆等着妈妈。等妈妈回到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做饭时,我把饭菜端到了妈妈面前。妈妈很惊喜,问我什么时候会做饭的。我说,我看你干活很累,哥哥、姐姐学习又很紧,我早就跟姐姐学会了。妈妈喃喃的说,孩子,你真的长大了。在我的记忆中永远刻有这样一幅画:在一个黑黑的晚上,在我家南屋前,有一盏煤油灯散发出的微弱的光照到妈妈的脸上,那时的妈妈很年轻,梳着两个长长的辫子,白白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

就在我上初二的时候,哥哥上高中离开家了了,姐姐也去外地上中专了,我家因为户口被爸带出转成非农业户口后,妈妈则去了镇上爸爸学校的卫生室。起先我们还常回到老屋住一段时间,后来住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在我去省城去读书时,我家也搬到了县城。跟随时光的远去,老屋离我慢慢远去了。

老屋后来留给了叔叔,他后来把以前的老屋都拆了盖了新式气派的二层楼房。在我回到老家里,老屋已经全没了有,整个院子也已经找寻不到以前的样子。

在岁数慢慢变大后,我经常做梦回到老家的老屋,但在我的梦中我的心中,老屋从没有变过,依然是以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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