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胥故里

作者: 王毅2016年12月08日来源: 荆州日报情感散文

那尊陈旧的雕塑,就立在城市的心脏地带。

古装,佩剑,俯首,若有所思。脚下,红尘滚滚。

外地人行经此地,猜测是伍子胥抑或屈原。

子胥与屈原,同为楚人,同怀忧愤,同有自杀沉江的悲剧命运,同享端午节的千年祭奠。

相传端午节的由来,最早是吴人祭奠他们的相国“伍君”子胥。伍子胥逃亡吴国,在楚平王眼中是楚之祸水,却被吴人视为忠臣福星。子胥入吴,功勋卓着,谋略过人,最终还是免不了遭奸人所害,含冤自杀沉江。子胥一死,吴国随即强音断弦,大厦崩塌。子胥身后二百多年,楚国流放诗人屈原因国破山河碎,也投江自尽。历史的长河,大浪淘沙。后人于端午节之际,纪念那位忧愤的诗人,而渐渐淡忘了伍子胥。端午节日,纪念的不仅仅是某个人,重要的是传承一种文化,一种精神。

爱国者与叛国者,仿佛是那两个楚人的身份标签,一白一黑,泾渭分明。

“叛国者”,沉如铁石的标签,2500多年来,压得楚民子嗣喘不过气,抬不起头,特别是。然而,关于“子胥故里”之争,湖北四地据理力争,各执一词,多少年来口水不歇。

谷城县号称“子胥故里”,称这里是伍氏祖系发源地,伍子胥出生地在该县的沈湾镇,这个镇以前叫“伍员乡”;与谷城一江之隔的老河口市,也称“子胥故里”;应城市打出“子胥故里”的名片,相传该市的伍家山,就是伍子胥家族聚居地。而史书记载的子胥故里,明确标注在湖北监利的黄歇口镇伍家场。

当然,也有史料记载,伍子胥出生在春秋时楚国椒邑,今安徽省阜南县焦陂镇。

对于背负“叛国者”深重罪恶的历史名人,各地却如此争来争去,自诩为“子胥故里”,可见伍子胥的“叛国”之名,并不被普罗大众所接受。

细读历史,其实春秋时代的所谓“国”,仅为诸侯界域,并非纯粹意义上的国家和民族。春秋时期大小诸侯国有140多个,统领各诸侯国的,是羸弱的周王朝,相当于现在的“联合国”。各诸侯小国基本上属于地方自治,到战国时期仅存7雄争霸。与伍子胥同时代的圣人孔子,就周游列国14年,多次离开故土鲁国,赴“外国”传学理政,也不见有人骂他“叛国”。

尽管吴国很快湮灭在春秋历史的烟尘,强大的楚国坚挺地存活了八百多年,然而伍子胥引吴军灭楚都,让故国百姓生灵涂炭,2000多年来,还是楚人内心挥之不去的隐痛。

春秋时代的楚人忠孝刚烈,生猛野性。一部春秋史,交织着亲情与政治、女人与战争。譬如子胥的遭遇,源自楚平王乱伦在先,霸占儿媳,继而追杀太子的近臣伍奢父子。遂有子胥入吴,引吴灭楚,只为报杀父之仇。复仇的欲望如蟒蛇,死死缠绕着他,此生的理想和追求,唯有“复仇”。后世相传的子胥复仇故事,惊天震地,古今慨叹。

痛彻骨髓的仇,深不可测的仇,无所顾忌的仇,无可终结的仇。

毋容置疑,子胥之仇,仇的是楚国的暴君,仇的是疯狂的王权。当吴军的铁蹄踏破郢都,当子胥掘坟鞭尸,仇的宣泄,如洪水溃堤,山体崩裂。他挑战的,是那个贪腐暴戾的王权,而不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仇的背后,足见伍子胥对亲情的无限眷恋,对孝道的绝对敬重。

故乡,是一个人生命的起点和感知社会的源头,是此生无法割舍的亲情牵挂。无论人生的轨迹如何曲折亦或顺畅,无论人的命运如何坎坷亦或癫狂,故乡是一生无法改变的方向,是直达心灵深处、无法消磨的烙印。

考证“子胥故里”,有两个人值得监利人记住。一个是已经作古的民间文化传播者柳如梅老人。我依稀记得,很多年前,繁华的县文化馆门前,一个老爹带着老花眼镜,和老伴摆着一个小摊,生活困苦,在这样艰难的生活条件下,老人依然默默坚持着他的事业,执着地寻访、搜集、整理伍子胥的故事。老人的文化水平并不高,却用一生的心血,整理编撰出了一本厚厚的《伍子胥故事传说》。另一个人,就是县人大干部李光荣,他曾是监利县首任新闻科长,当过统战部副部长、县作协主席。凭着深厚的文化功底和执着的敬业精神,李光荣查阅大量史料,并追寻伍子胥当年的足迹,自费远赴江浙、安徽及湖北等地,采集了第一手资料,撰写出版了《万里寻访伍子胥》一书。这两人,并非伍氏后裔,也无任何功利心驱使,却能够深度挖掘历史名人的文化资源,为的是传承一种地域特色文化,弘扬传统的忠孝文化精神。

踯躅彷徨在子胥故里监利,除了那尊斑驳陆离的雕塑,难以寻觅到伍子胥的相关信息。可是在苏州城,伍子胥的文化符号无处不在。伍子胥治理吴国30多年,政绩卓着,有口皆碑。史料记载:建筑苏州城就是伍子胥的一大功劳。当年,伍子胥从无锡的阖闾古城率领人马,不辞辛劳来到吴中之地,“相土尝水,象天法地”,构筑了周长47里大城和周长10里内城的姑苏古城。伍子胥对苏州的水利建设也贡献巨大。“胥溪”、“胥浦”的开掘和疏通,既避免了吴中地区的水患,又便利了当地的漕运和灌溉。苏州百姓为感念伍子胥的功绩,将古城西南角的城门称为胥门,胥门外的河流称为胥江,胥江至太湖的入口处称为胥口。

千百年来,胥门、胥江总是与伍子胥的名字连在一起。即使在今天,吴中大地的人们对伍子胥的敬仰、怀念之情依然溢于言表。近几年,苏州投入巨资将胥门修旧如旧,风采依然,并沿胥江河两岸建成了绿成荫、群芳吐艳的风光带。最近,当地政府又投资2000万元,建造了占地面积达1.5万平米的伍子胥纪念园,纪念园建有三块石刻碑、“伍子胥筑城”大型浮雕、伍子胥雕像等。书法家启功先生亲笔题写的“古贤至德尊三让,吴苑雄涛溯伍胥”对联,是对伍子胥之于苏州最好的总结和歌颂。

监利与苏州,也正在牵手结缘。最近,监利千余党政干部,分多批次赴苏州和昆山学习,“苏州经验”为监利发展注入了新鲜血液和强劲动力。这一切,都源自于穿越时空的“子胥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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