秸垛之火

王先贵刚刚和村支书王先明吵了一架，蹲在家门口生闷气。这时一个小孩跑过来说：“叔，你家麦秸垛着火了。”王先贵呼啦一下站起来，却扑通摔了一跤，他爬起来就往村东头跑。

王先贵跑到村东头之后，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村东边是每年夏收时的麦场。场边矗立着许多个巨大的麦秸垛，如果说牲口是农民的第二条命，那麦秸垛就是第三条命。因为麦秸不只能用来烧火和打地铺，它更是牲口们的粮食。

此刻，王先贵看到自家的麦秸垛正冒着火苗，一股白烟向东南飘去。刚和他吵过架的村支书王先明用钩担挑着铁桶跑过来朝他吼道：“你坐着等吃席哩，快起来！去你哥家扛驾车框子！”

很快，王先贵和哥哥王先富抬着驾车框子跑过来，把车框子倚在麦秸垛没起火的一侧，王先富爬了上去，接过王先明递过来的水桶，哗一下向起火处泼去，火苗小了，却冒出更浓的烟。村里的男人们都提着水桶奔向河边，妇人们也手忙脚乱地向上泼水。王先明挥挥手说：“妇女们都回家！”有个媳妇小声问婆婆：“为啥要我们回家？”婆婆边走边说：“这火可能是小偷放的——”后半句话咽在了嗓子里。

火被泼了下去，王先富用铁叉扒开烧焦的外层，里面又露出了耀眼的红色，火苗一下又窜了起来。麦秸垛旁边的地上泥泞不堪，村里的男人们踩着泥巴，把水一桶桶地从河里运到麦秸垛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王先贵的麦秸垛被扒得只剩下二三尺高，再也找不到火星了。大家停下手，王先贵掏出烟来，已经透湿，拔不出来了。王先明咳嗽一声，说：“咱就在这开个会吧。”

一阵风吹来，人们才觉着身上的冷，原来各人身上早没了干处。王先明说：“先贵没麦秸肯定不能过。”有人答话说：“好办。这半个月先贵用我家的麦秸。”王先明说：“好，下半个月用我家的。家里有两头牛的就算了，其他人家多少匀几天的麦秸出来。”众人都点头：“这样好。”

坐在泥里的王先贵心里一酸。看见麦秸垛着火他没哭，把麦秸垛一层层扒去他也没哭，可现在，他的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