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唯美的洁白

作者: 吴东林2017年04月25日来源: 邢台日报原创散文

我和清寒只有一面之缘,那还是在河北公安作协的成立大会上。下午的第一次理事会,清寒的发言就给了我深刻的印象。那是一次清寒关于探索文本表达的深刻领悟,也是她如何赋予文本高度精神气质的清醒阐释。特别是她精准而严谨的语言表达能力,让我刮目相看。

清寒的作品,特别是推理小说是小有名气的。然而遗憾的是,我没有读过她的作品。这主要是我与文字有了太长时间的疏离有关。一次我在全国公安文联内刊《家园》(2015年第3期)上,读到了她《探索更好的文本表达》的文字表述,体味了她认识社会认识作品表达的独立个性和语言魅力。一个体会性的文章尚且表达得如此唯美,所以我期待自己的想象与她作品立体的文本表达能够高度的契合。

说来也巧,在我的期待中,清寒的中篇小说《咖啡冷了》(《啄木鸟》公安文学专号2015年第2期)就摆在我的面前,她纯熟的文本把握和生动的语言表达,把我有关她的写作信息高度地融合在了一起。在把这部作品读到一半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发表在《人民公安报》上的一篇小小说《消失的村庄》(2015年9月11日),使我眼前一亮。这篇小说虽短,但是更能准确地代表她的文本态度。那种举重若轻的大气磅礴和自始至终的语言掌控,固化了我的双眼,使我不忍释手。

一个千把字的小说,跨越了七十多年的风雨。那种像片一样轻的描述,涵盖着厚重历史残忍劫掠的印记和曾经的血雨腥风。她没有正面去描述那场关于村庄的血腥,而是用纯白的雪掺杂着闪光、木屑、血、哭声,给了我们愤怒的想象。她没有正面描述日本鬼子的兽行,而是用雪地上留下的一串串血的脚印,控诉了那种凶残与无耻。她没有描述“我”看着遍地废墟冒着烟的村庄的万丈怒火,只是用掀开豆芽被角的那一眼温情,那目视村庄的坚定,那托付孩子后的深深的注视,以及脚踏村庄废墟追踪血脚印的义无反顾,预示了将会发生的一场激烈的战斗。然而,对于描述这场激荡着民族自尊心的搏杀,文本中没有枪炮的轰鸣,没有喊杀震天,没有硝烟四起,没有横尸遍野,只有两句话:“那天后半夜,一支队伍端掉了鬼子的炮楼。第二天夜里,又端掉了鬼子的一个炮楼。”由于前面关于血腥残暴,关于村庄无言的控诉,关于“我”的悲壮激愤的层层铺垫,这种看似轻描淡写的笔触,给了我们足够大的想象空间,就像是那场大雪,尽管听来寂静无声,但是丝毫不影响那种壮怀激烈的大写意的肆意挥洒。

对于一场全民族反侵略战争的描述,不是专注于一个英雄个体所能代表的,它应该是无数个叫“青山”的人,和无数个“豆芽”那样的人民的同仇敌忾。只要我们的民族有千千万万个“青山”和千千万万个“豆芽”,那这个民族就永远不可战胜。清寒就是用这样的开掘,去诠释全民族抗战的宏阔场面。

我们都会追求作品的深刻,然而如何深刻?一位老作家说,文本的笔触要触摸到墓碑上的鲜花。在这篇作品中,作者不仅描写了屠刀下的罪恶,描写了英勇无畏的反抗,描写了全民族的反侵略战争,还跨越了七十年的风云,用笔墨去渲染守候这段难以磨灭的历史印记。在那消失的村庄上,如今已开满了鲜花,到处飘散着苹果的馨香,但是,历史不能忘记。守候这段历史,不是在守候仇恨,而是不能背叛历史带给民族的创伤。

生动传神的语言,是文本表达的灵魂。一个作家,如果没有独立个性的语言驾驭,就不可能完美地呈现他的故事神韵。苏童在《妻妾成群》里有这样的描述:“有一阵风吹来,把颂莲的裙子吹得如同飞鸟,颂莲这时感到一种坚硬的凉意,像石头一样慢慢敲击着她的身体……”余华在《活着》中描写怀孕后的家珍:“走路时裤裆里像是夹了个馒头似的一撇一撇,两只脚不往前往横里跨。”莫言在《透明的红萝卜》里描写黑孩跑得气喘吁吁,这样说:“凸起的胸脯里像是有只小母鸡在打鸣。”而这样的语言,在《消失的村庄》里俯拾皆是。对于那场侵略战争的开启,清寒是这样描述的:“雪的洁白与完整,刚刚在我年幼的脑海中形成一种大致的印象,就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对于鬼子在雪天偷袭,作品是这样描写的:“雪纷纷扬扬地下,埋住了屋舍、石墩、磨盘、脚步声和大家的耳朵。”从这里不难看到,生动、新颖、准确的语言表达,丰富着故事的灵魂,充实着文本的精神。

雨和雪对大地的讲述,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雨总是用雷鸣般的轰响让我们感知热烈的前奏,进而用如瀑的滂沱,叩击着土地。而雪,无论是在空中舞得多么豪迈,总是表达得那样含蓄与恬淡。我欣赏雪的表达,我愿意在一夜的无声中,清晨推门看到给我惊喜的天地厚赠,和那唯美的无垠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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