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小米2016年01月28日原创散文

在乡下,蒿很常见,遍地都是。

最讨厌的是水蒿。水蒿很像艾草,或者,水蒿就是艾草——如果它们是两种植物,我至今也未弄清它们之间的差别,它们很有可能是同一种植物。

每年到了端午,母亲都让我去折一些艾草来,插在门框上,说是为了避邪。我去折回来的往往都是水蒿,母亲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水蒿可以长到三尺多高,喜阴湿,水边很常见,水田里也多。我锄草,总是锄不尽水蒿,把根挖断了,捣碎了,它还不死,过几天又蓬蓬勃勃地,在破碎的根上长出胖绿的新芽。给庄稼锄草,得把水蒿遗留在地里的根全部挖出来,扔出去。水蒿根特别发达,像在地下编织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它的根,常常出现在想不到的很远的地方。而且,无论根是否裸露在外,水蒿都能很快萌发。仿佛水蒿在跟人玩一场生存游戏,取胜的一方,也往往是水蒿,不是锄草的我。

还有一种蒿,我们叫它黄蒿。黄蒿长在山坡上,水边不可能看到它。

黄蒿也能长到三尺多高,丛生。春天里,数十个纤细的枝条从看似枯死的根部萌发出来,大家齐头并肩,共同生长,很有大家庭的意味。

第三种蒿,我们叫它攒蒿子。攒蒿子的叶子黄色,背面灰白色,有绒毛。也有一些绿色在叶子上呈现,但绿色似乎不是主色调,而是陪衬。为什么不叫它黄蒿呢?攒蒿子才是黄色的嘛!攒蒿子长不足一尺,丛生,枝条比黄蒿还细,也生长在山坡上。

我的家乡,到了盛夏,常常两三个月,一滴雨都不下。山坡上的草晒死得差不多了,黄蒿和攒蒿子依旧活着,一眼望过去,除了它们,山坡上就没有活着的草了。

无论哪一种蒿,生命力都很顽强。

蒿们仿佛百姓。你想灭掉也好,不管不顾也好,它们都要尽可能地在生它的那块土地上,千方百计活下去。

你说它们死乞白赖非要活着,也无任何不可。

尊贵如人,或轻贱如草,谁又不为尽可能地活着而绞尽脑汁呢?你瞧不起的那些事物,你跟它们的差别,往往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大,甚至,你还不如它们——你只是没有觉察到这些、体会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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