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珍藏的那枚彩羽毽

在黎平侗乡，侗家姑娘、小伙们都很擅长玩毽子。春节前，腊乜（侗语，即姑娘）们便开始准备毽子，用红、绿、黄等多色鸡毛束在一、两片圆圆的白瓜干壳上，再系上一小串珠子，做成小巧玲珑的彩羽毽。这彩羽毽可是她们放飞的报春鸟。

玩毽子，侗语叫“哆毽”，是侗族青年们在春节期间自由聚会社交时进行的一项传统体育活动。长期以来，哆毽，不知促成了多少美满的姻缘。所以，每年正月初一至十五元宵这半把个月，是侗族青年们最自由、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在黎平的永从、德顺、东林、六寨、潭洞、欧团、岩寨一带侗寨，春节期间，年轻人们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公路上哆毽，进行自由的交往。腊汉（侗语，即后生）们穿着新制的侗装；腊乜们头包绣花帕或用红绒线束辫盘头，耳坠银环，身着绣花边衣，再配上银项圈和银手镯。即使是寒意袭人的天气，年轻人们的脸上也早已是春意盎然。矫健、潇洒的腊汉，俊美、秀气的腊乜，三五成群地侧身用脚将彩羽毽理来理去，或用手将毽子拍过来拍过去。一只只轻巧的羽毽交叉着组成一条条彩色的抛物线，仿佛一道道美丽的彩虹跨越在腊汉与腊乜之间。他们那健美的风姿，轻捷的动作无不令人艳羡。腊乜们那一串串清甜、欢快的笑声充分宣染着青春的幸福。即使你不会玩毽子，来到这里，心里也会直痒痒，跃跃欲试。

对陌生的腊汉，腊乜们同样会主动发出邀请：“当咧，表哥，哆毽呢。”（侗语：来咧，表哥，理毽子了。）甜润润的语音让腊汉心里变得柔软起来，随着话音彩羽毽欢快地飞到了腊汉的眼面前。在你愣神的刹那间，旁边动作敏捷的同伴已熟练地伸手替你接住毽子，这时，人群里就会发出一阵喝彩声。拍毽子过来的腊乜含笑乜斜你一眼，淘气中含有几分嗔怪：“表哥乃呀，讶的赛胖哟（侗语：这个表哥呀，那样玩牌子哟），拍毽子把他都没接。”语音未落，毽子又飞到了你跟前，慌忙中你伸手去拍，用力过猛，毽子飞过她的头顶。周围的人们就善意的起哄，让你像多喝了几口醇香的糯米酒，脸上热烘烘的。拍毽子的腊乜亦含笑看着你这副憨相，当你转眼看她时，她会急忙将绯红的脸侧过一边去。一会儿，她又会急忙将毽子拍过来，并耐心地与你拍着，拍过来拍过去，慢慢就会成为一对配合默契的搭档，毽子落地的次数逐渐减少。彩羽毽这只春鸟在俩人之间飞来飞去，传递着春的信息，就这样，俩人相互牵引着向春天走去。

每个人都会寻到自己的毽伴，将毽子拍得四平八稳。一边拍着毽子，一边各自尽情地吐露着心里话，或是说一些一语双关的俏皮话。随着很有节奏的拍毽声，腊乜会轻松、愉快地唱起试探性的歌子来：

桐树开花叶子团，

郎有相好郎莫瞒，

莫瞒我，

阳雀嘴快早来传。

头脑活泛的腊汉便赶快应道：

桐树开花叶子大，

郎的相好在哪家？

郎的相好在哪寨？

四方八路由你查，

只要表妹查得到，

任你砍来任你杀，

若是表妹查不到，

我郎拿你来替她。

“表哥，莫讲那种话，我们怎么配得上呕。俗话讲得好，星子哪能配月亮？”这句话刚出口，腊乜已是满脸羞涩。

到了元宵“关鸡”（结束理毽活动）这天，若腊乜对自己的毽伴有好感，就会含情脉脉地送给对方一只漂亮的彩羽毽，或一双绣花袜垫。同时，唱起了嘱咐歌：

水有源来树有根，

望哥莫做负心人，

今天讲的哪样话呀，

活到百年不变心。

心中有意，山歌传情。

腊汉诚恳地回应着：

高山唱歌给妹听，

桃红李白正是春，

蝴蝶最爱三春景哟，

我郎只爱妹一人。

唱着这些情歌的时候，双方倾尽了全部的真诚与信赖，只想自己的青春与爱恋，此生就交付与眼前这一人了。

河中水鸭对对游，

树上阳雀闹枝头，

要学鸭子同我吃，

莫学阳雀半路丢。

当任何话语都难以表述内心的那一片至纯时，唯有山歌是最富于情感表达的方式。

竹篾箍桶紧箍边，

茅草盖屋紧盖檐，

你我相好真情意啰，

真情实意过百年。

如此海誓山盟一番后，才难舍依依地离去。哆毽活动虽然结束了，但这仅仅是爱恋的开始。这之后，有的毽伴成就了美好的姻缘，当他们在生活中慢慢老去，他们的心里一定仍会珍藏着青春岁月里那枚漂亮的彩羽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