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倩姐两口子在快递公司做了近6年。男人开车，倩姐收件打包，一年下来也能挣个几万块钱。四川老家的房屋拆除改建了，山旮旯里屹立起了一幢漂亮楼房；两个孩子的学费不用发愁了；老爸患风湿病所欠医疗债务也还清了，时常坐在阳台上笑眯眯地晒太阳，看远山近水的风景……这些，倩姐都用手机拍下来保存，签单打包之后若是有空，就要掏出来浏览品味，满脸幸福与知足。

去年，倩姐的老爸去喝村里人的喜酒，回来路上不小心摔伤了腿……那会儿，她请假回去看老爸，来时满脸倦容，疲惫极了。“我真怕家里出什么事！还好，我爸的腿问题不大，不过伤了骨头，田间地头全靠我娘了。”

“真怕回家！”倩姐像在回味，又似在憧憬。她家离长沙远，在川陕交界的一个小山村。家乡风景迷人，山俏水碧。青壮年大都在外为生计奔波，留守在家的都是老人和小孩。我能理解她“真怕回家”所包含的意义，仅去年回家一趟，来回车费，医疗开支，亲友红包……再加上公司误工，就花了两口子半年的积蓄呢。

“明天又要回家咯。”倩姐低头盯着手机。我问：“怎么了？”“儿子病了。”倩姐声音细了下去，眼眶湿润了。“有爷爷奶奶嘛，送医院不得了。”“他爷爷腿脚不利索，奶奶又要忙农活，打理小麦，播撒谷子……忙不过来。盼盼那娃儿，每次要他莫吃那些咸咸辣辣的零食，偏不听。这不，弄坏了肠胃。”“不严重吧？”我问。“不知道。我娘说已花四五千了。”倩姐一直看着手机，喃喃自语：“有啥子办法啰。盼盼在医院喊娘亲，喊得我心尖儿痛。钱是赚不尽的……回家也好，又可以与家人团聚嘛。”

但第二天倩姐又来收件了。我问：“怎么，没赶上车？”“我娘不要我回去。我不放心，她就把电话给了我儿子。儿子说‘妈妈你安心上班吧，我真的没事的，我是男子汉！’听得出我娘和娃儿都在哭……儿子的语气很坚定，妈妈不要回啊！明年我和姐姐来长沙看你们……唉，就不回了，过年再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