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

作者: 恒星2018年02月27日来源: 石家庄新闻网情感散文

以往,吃过腊八粥,年味儿就愈来愈浓了。

回乡途中,路旁摆摊设点卖年货的多起来,大红的沙灯笼一串串高高挂起,对联、福字、年画花花绿绿摊开,不断有烟火在空中炸响,时不时提醒着人们年近了,年近了……

如今,因了公爹的离世,年便索然无味了。若公爹还在,估计这时也早已忙碌起来,赶集上店,买米,买枣,准备摊煎饼蒸年糕;买煮肉炖鱼的佐料。回到家又忙着去老作坊磨豆腐,再把花生豆捡剥干净驮去沙炒……佝偻着瘦弱的身板如头老牛,搬上扛下,插空把大锅盖儿小瓶罐儿擦洗的铮铮发亮,南厦子的大锅台,也用麦秸泥抹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一生火出烟呛着人。

自此,年便更近了,孩子们也陆陆续续放假回来了,便被爷爷奶奶招呼到北院,每天朝街的烟囱咕嘟咕嘟不停的冒着黑烟,小院里今儿飘出油炸豆腐的焦脆味儿,明儿飘出煎饼年糕的酥甜味儿……煮肉炖鱼的肉香味儿,白面馒头的甘甜味儿,还有灶膛里柴禾被点着的干草香味儿……

哥嫂常年不在家,公婆住在哥嫂的北院,大年三十午后,我们便来北院帮着贴对联挂灯笼,打扫庭院,公爹的哮喘更严重了,嗓子不停地呼噜,脚底板抬不起来,弓着腰走路,看着我在厨房忙活,公爹就有些不落忍,一会儿过来说我切菜吧,一会儿又说我和面吧,我让他别管了歇着吧,他就坐进圈椅里眼睛跟着我来回晃,沉吟着问,你哥你嫂咋还不回来,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走哪啦。我就说,万一在路上呢,开着车接听电话危险。公爹就赶紧截住话,说也是也是,也不知道他俩谁开车,别打,别打。然后就侧耳静听,一旦有汽车的声响,脚步就紧着踢踏,晃着瘦弱的身子把风门撞得叮咣做响。

哥嫂来了,饺子很快就包好了,剩了饺子皮儿了,公爹说,剩皮儿好,剩皮儿有钱花,剩了馅儿了,公爹就说剩馅儿好,剩馅儿有吃的。反正都是好。

大年三十吃饺子是我们家传统年夜饭,屋子小,人多,除了半病的婆婆留在正屋的东里间吃饭,公爹总是愿意和我们还有他的孙子孙女挤在一起,他坐着个高点的凳子,醋未蘸完,他就慌着添醋,蒜没吃完,他就起身去剥,一会儿念叨哥嫂平日里忙,顾不上包饺子,得多吃。又说他的俩孙子,半大小子正长个,得多吃。俩孙女忒瘦,要加营养,多吃。女儿就逗他,爷爷俺们都该多吃,你呢。公爹便意识到自己的唠叨,哈哈笑着说我也多吃,都多吃。然后一手端着他的碗,一手用勺子给这个碗里添添汤给那个碗里添添汤,嘴里念叨说,多喝汤,原汤化原食。

晚饭后,妯娌们就会陆续赶过来一起守岁,边吃着瓜子糖果边拉着家常,感慨着日子过得飞快,打闹嘻哈,叽叽喳喳吵叫成一块……此时,对面里屋,公爹早已累的鼾声如雷……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爬起身来,弓着腰铲了煤炭去添锅炉,端着水壶给每个暖瓶加满热水,然后又问问他的孙子们回来了没有,叮咛一下要少喝酒,说还要起五更拜年呢。末了,便坐在客厅的桌子旁,将剩在篦子上的饺子一个一个翻滚儿,怕粘了,露馅。

年就在公爹的忙碌和欣喜中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又一个。

可是公爹还是走了,卧床五个多月的公爹在经历了三次住院后,生生被一口痰卡住,要了性命,他的脸如睡着了一般安详,身体柔软,像还有气息一般,儿孙们便不肯将他放入冷柜,万一他一用力把痰咳了出来呢,万一痰化了呢,便守着他静等他苏醒……

公爹终也是没有缓过那口气来,按照村里的习俗,过年儿孙守孝,不张灯不贴红,不拜年不受礼,不走亲访友……

车缓缓地往家的方向驶去,愈近家门心愈慌,进门再没有一声爹可叫,没了爹的家不叫家,家便是几间空荡荡的房子,是几株孤零零的老,是几口生锈的铁锅,是心里窝憋着不敢出声的酸楚,还有那个掉了泥皮的大灶台,没有一点火星星……年尤其寡淡无味了。

年味儿年味儿,年是什么味儿,年味儿是爹的三轮车驮回来的,肩膀扛回来的,是他用双手蒸出来煮出来的,用眼睛一分一分盼回来的……年味儿是红灯笼、红福字、红对联挂起来贴出来的喜庆味儿,是鞭炮齐鸣辞旧迎新的欢庆味儿,是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饺子的酱味儿、醋味儿、蒜味儿、家的味儿,更是有爹有娘的团圆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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