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沧桑是正道
今天读到老德的《这个冬天太冷了》，我不由得脖子一缩。是啊，真的很冷，比我在新疆边境的零下三十八度还冷。我一直很少对老德的诗言过论非，在面对现实的层面上，我与他曲异同工；在诗歌上，我也还与他暗曲款款。但是，我不得不说，我还不如老德更直面。他就像一个战士，我就像一个道士。
近来，老德有两首诗打动了我，使我忍不住一定要写下点读后感。第一首诗是《一个中国公民的普通一天》，诗如下：
上午 为一个
新生命的诞生
额手称庆
举杯痛饮
下午 为一个
老人家的逝世
举香叩拜
黯然泪流
晚上 为自己
拆东墙补西墙
辗转反侧
四分五裂
这首诗写得没有技巧，没有大词，没有意象，没有想象。但是写得太痛了。我曾写过一首诗《生日葬礼》，写的也是上午参加葬礼，下午却受到儿子的生日贺礼。生与死，一直与人类纠缠不休。人活着就是生与死的问题。一个新生送走了一个旧生。这不是一个公民的普通一天，这是一个公民的普通一生。更令人纠结的是，公民的晚上。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状况。这事儿还在不断继续发生。面对此诗，我是那么不安。
诗呈线性结构，上午，下午，晚上，却勾画出一整个人生，乃至无数个现实状态。由此我深感，诗之精妙绝伦。全诗不过12行，却远胜12万字120万字的小说。因为诗是浓缩的铀，是高度精炼的语言艺术。一直以来，我总是认为呈现就是对事物的冷描述，是不着一词。�爸炼恋嚼系麓耸胖牢沂嵌嗝雌娴摹４耸豢晌讲�抒情，又不可谓不冷描述。老德把一切容纳进了他的诗里。这个时候，他无所顾忌，直陈其心。这正是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写法。大情大陈。我聊以自慰的是，我做不到的，老德做到了，“真情是唯一的技巧”，不假雕饰，赤子之心。
老德的第二首打动我的诗是《这个冬天太冷了》，全诗如下：
一幢房子着火了
火焰从窗口喷了出来
有人拨打110
消防车赶了过来
火被扑灭
一个头发被烧焦了的男子
从门口爬了出来
消防战士问他
火灾是怎么引起的
男子哆嗦着说
火是我放的
这个冬天太冷了
这是一个取火以暖的故事。我不想去深究诗的背景以及诗人的意图。每个读者自可读取各自能读到的信息。这是一个荒诞而又那么真实的故事。从全诗看，老德依然不去进行所谓的想象，所谓的诗意写作，他仅仅是在直陈一个事实。着火，灭火，为什么放火。这就是一切。这就是一切吗？我们的现实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正如我一再强调的，诗歌不是诗人的想象，而是读者的想象，而是诗人引诱读者去无尽地想象。老德的这两首诗基本如此。但是，前一首的抒情特质明显，后一首的冷描述特质明显。这又何关系？只要是打动人心的诗。
纵观老德的其它诗写，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他死死揪住了现实。我读到了这两首诗以后，我告诉老德，面对他这两首诗我唯一的评价就是无言，好诗无言，好诗无以言，好诗是言不尽意的。那么现在，我又能说出什么呢？我不是在细读，我仅仅是在如此内外真实的诗写之中不可自拔。
恍然之间，我明白了老德说的“伪先锋”，明白了他说的“去伪存真”，也一再印证了“情到深处诗自来”。读完这两首诗，我认识到，诗真真切切的不需要更多技巧，只要情真意切，只要以最直接的方式去写下你的所见所闻所感，只要人格的力量，只要敏锐的洞察力，只要一双诗眼一颗诗心。
诚如标题，那就是一切，那就是我们要写下的一切。
2016.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