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本性

作者: 邢庆仁2016年05月31日散文随笔

有一年,我在国外参观一座现代美术馆。中间休息时,朋友坐在那儿,望着墙上的一幅画,疑惑地问我,这幅画好在哪里呀?怎么一点都看不明白。要我给他讲一讲。我知道是遇上难题了,脑子一下空白了。我该如何回答他呢?

这时有一群孩子走来,正好围在那幅画前,有领队的老师在一旁亲口讲述。因语言不通,也不知道人家在讲什么。我便借机给朋友说,你看那些孩子,从小就来美术馆接受美术教育和培养,从小就受到良好的艺术熏陶。今天不一定全能看得懂,但孩子们有了见识,孩子们可以想象:可以是阳光,可以是大海,也可以是风雨。等多年后他们长大成人了,再看到美术作品就会有各自的认知和判断。我们呢,小时候没有条件,长大以后才去看美术馆,而且大部分是从事着这个专业的才去美术馆,对艺术作品的认知和判断有明显的先天不足。人家是从小普及,我们是长大了才要去提高,可想那个连接困难重重。如果我们从小也有那个氛围和训练,我们不仅能看得懂现代艺术,而且还会有很诗意的解读。

我们今天所谈的艺术精神是先有了人才有了艺术。人的精神就是艺术精神,也是民族精神。往大了说,是人类精神,大自然的精神。从古至今,那些先贤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文化遗存,只是我们缺少怀念,缺少自我文化的认同感。我们将自己的参照不是放在天地间,不是放在广大众生里,而是放在眼前放在身边,使仅有的想象和空间被物欲所抢占了。我们还一味地要去创新,要去变形,恰恰就是忽略了艺术土壤的培养和艺术成长思想基础。

我的另一位朋友,几天前刚为她的父亲开过一个画展。展览的标题是“一白”。一白是她父亲的“字”,意思就是说,人的一生好比一张白纸,展开白纸也就有空白。其实,艺术的最高境界也是善于留白。那天参观画展时看到资料照片上有一把剑很精致。剑是她父亲做的,他用剑做什么?是为了看剑还是为了习武?我知道古代的文人书生外出郊游偶有佩带宝剑的习尚,一是为了给自己壮个胆,再是如路遇不平还能英雄救美。佩剑在西方的贵族,在古代中国的雅士,这是故事也是真实,更是中国文化脉络的连接。等我看完画展也才梳理出一条线,朋友父亲做的剑是一个梦想,做剑是为了一种守护,守护祖上的脉络,守护女儿成长,守护着精神的平安。

对于艺术的理解,人们总以为自己的经验是正确的。从而让这种自以为是妨碍了我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妨碍了本心流露和艺术初心的展现。那个和毕加索生活了十年的佛朗索瓦斯·吉洛特说,毕加索的画就是他的日记。因为日记是不重复的,日记每天都是新的,想象也是出奇的,所以我们看不懂了嘛。毕加索每天都在创造,是因他的生活经验和我们不同。我们也无法和他的感受同步。毕加索在思考艺术需要什么,我们在讲,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艺术。艺术不仅要疼,而且还要痛。这是常人很难理解的,心疼不光是个词,它是超越了概念和思维的,超越了人的心灵而达到某种契合。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些千古名句在很早就为我们打开了门窗和空间。古人的法则我们不缺,要论也不缺,只是我们缺少了一种关照,缺少了一种心灵的训练。如何让那些法、那些论超越概念思维的本能,就好比真正的诗人,能自发地从心底里流出诗句,这是诗的本性,这是艺术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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