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汉江

作者: 任蒙2016年10月18日散文随笔

汉江好宽!第一次领略汉江奔涌的雄姿,是在湖北钟祥那段江面的轮渡上。周末,我们驻扎在当地大洪山中的部队官兵,总会有人扒上扯去了帆布篷顶的解放卡车到县城去,而汽车必须开到渡轮宽大的甲板上才能过江。每到此时,我都会跳下汽车,到船舷边去看波涛。那里的县城除了一座古塔,似乎就是我们老家的县城,而这条江水和“汽车坐船”却是一道新奇的景观。

在雄鸡啼唱的中国版图上,汉江像一道鲜明的血脉穿越其正中腹地。也正是这条“大汉血脉”孕育了华夏民族的发祥之地,汉族,汉人,汉服,汉语言文字,汉文化,这些已经影响了世界几十个世纪的称谓,都是来自一个王朝,来自这条河流。

它从一处叫玉带河的源头流来,它从一个叫米仓山的起点流来,它从远古的混沌中流来,它从公元前某个惊心动魄的历史时刻流来。它流过稀疏的月影,流过栈道陈仓,流过延绵千里的秦岭高地,流过辽阔富庶的江汉平原,一直流到我们今天这座大都市的龟山脚下。

汉江流域自古为帝王之洲,从大秦战阵,到南楚故城,它见证过中华大地分分合合的滚滚硝烟。从刘邦韩信,到魏武蜀相,万千英杰先后聚在这片热土上煮酒论雄,一江碧水不知浮载过多少梦想与荣耀。

汉江一路逶迤而来,浇灌的是故事,是历史,是煌煌帝业,是惊险而恢弘的汉室春秋,是一个种族的血路历程。有了这条大江,才有太史公诗笔描绘的秦汉风云,才有说书人迷倒无数代子孙的蜀魏往事

几多次,曾经在武汉的江汉桥上,我眺望汉江向远方拐去的河道,眺望它靠近河床停泊的乌篷木船。河道消失了,而我的思绪却沿着它的长堤去寻访过它的经历,去寻访过一段脍炙人口的历史之源。

有些地方尽管我从未去过,也未曾路过,但我熟悉那里的千山万岭,熟悉那里的浪奔云驰和落木萧萧,熟悉那里辛勤质朴的田园耕作和老槐相映的茅屋村落,那是延续过几千年的汉民族景象。当然,我也闻听过村野儒生的迎风吟诵,感知过孤舟渔火的寂静长夜,还陶醉过“襄阳好风日”的心情和汉中柳芽新出的缓缓春色,更忧虑过旌旗漫漫和鸡鸣犬吠的战火与野哭。

丹江、唐河、白河、褒河、堵河,这些河流或许我们很少听说过,是因为中国之大,山河之多。它们都是汉江的支流,其流域分布数省。“惟天有汉,监亦有光。”先人在《诗经》里将这条大江与神秘的天河相对应,进而有了九天之上的莽莽星汉之别称。汉江是一条历史的大江,先人也有先人的远见。

有段年月我每天都见到汉江,也是在轮渡上。从汉口江汉关码头到武昌大桥下面,必经汉水汇进长江的入口处,那两水相拥,清浊分明的壮观曾使我无数回扶栏凝视。那道蓝绿蓝绿的江水来自汉江,与浑黄的长江在这里几经扭合才融汇到一起,故而形成了一弧不规则的区分曲线。前些年,有人提出要开发这处世界罕见的奇景,但见惯了世面的大都市人依然没有在意这条清澈的江流自哪里来。

现代新的通衢绕开了这条古老的大江,使它更加令人遐想。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