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青

作者: 胡竹峰2016年06月01日生活散文

菜市场,我看见新鲜的大头青,忽然觉得自己也新鲜不少。

大头青者,白菜之一种,叶少茎多,菜杆青白,长不过半尺,短仅仅数寸,菜帮子鼓鼓的,稍细的腰身紧紧收拢在一起,矮墩墩的个头,叶子宽且厚,或扎成捆,或散乱地堆放在小三轮后箱。这一瓣一瓣围着细嫩内心的蔬菜,裹一身清香,它的心事,深藏在细致的叶绿素里。

扎成捆的大头青倒放在木板上,一棵棵立在那里,像刚刚梳洗完毕的美少妇;散堆的大头青凌乱着,美少妇喝醉了,慵懒地斜歪着身子,一身风情,让傍晚昏暗的天光有了股鲜活之气。让人看了不禁欣喜起来,买一把放在小指上钩着,可做下饭菜。

我喜欢大头青,小时候在饭桌上见了它,能多吃半碗饭。

我在烹调大头青时是不用刀的,《封氏闻见记》上说鱼龙畏铁,鱼龙尚且畏铁,何况大头青乎。以致我舍不得拿刀切大头青,每次都是用手将其掰断,逢到细小一点的,嫌手都太粗暴了,就任其一片片杆连着叶直接下锅。

大头青的菜茎虽多,纤维却极嫩,炒起来很容易,见锅熟。炒大头青时,有三要诀:油要多,火要大,时间要短。快起锅时,可以放两滴生抽,这样做出来的大头青,成熟迷人,味道有点甜,淡淡的,是清甜,也是回味式的,过去式的,没有一般蔬菜的苦涩。

大头青菜叶翠绿,口感也是翠绿的,有春天原野的一片葳蕤。

大头青是清新的,当你觉得他有春天原野的一片葳蕤时,就尤其适合在暮秋初冬之际吃了。满目萧瑟,只有放在碗尖的郁郁葱葱属于此时的诗意。

以前我吃大头青,经常放一小勺芝麻油,青菜越发见绿,绿得近似于苍翠,菜叶上几乎能明晃晃地映出瓦屋阁楼、人面红霞。

厨艺好的人烧大头青,菜叶自始至终都是绿的,菜帮子坚而不硬,脆而不绵,盛在瓷盘里,像清白人家刚过门的小媳妇,穿一身浅碧色的对襟凉衫,语音温柔细腻地在庭院中女红。

很多年前,有个书生教馆,吃饭的时候,对主人说:无鸡,鸭也可,无鱼,肉也可,唯青菜豆腐不可。

同样是文人,饮食的习惯怎么相差那么大呢?我就很喜欢青菜豆腐,如果这青菜是大头青,简直能喜滋滋胃口大开。

北方人管大头青叫上海青或者勺菜,记得来郑州后,第一次去市场买菜,对营业员说:“给我称一下大头青。”营业员莫名其妙,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心想冒出个“愣头青”了。

冬天,下了几次霜,经霜打过的大头青,即便油放得少,也是绿油油明晃晃的。

大头青的做法很多,醋溜,炒,炝,不可胜数,我比较在行的是爆炒,在油锅中先放一点的干辣椒,外加葱花若干。这样炒出来的大头青,爽脆的淡甜里有微微的香辣,香辣是开门见山,淡甜则绵里藏针,辣得不温不火,甜得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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