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

一

小张老师刚来这个学校就当了七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在这些可爱的孩子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倩倩——这个阳光女孩，个头不大，但很活跃，干什么事都很卖力。在试用班干部的时候，她本来要选一个个头大、成绩好、懂事的男生，可是一不小心宣布了倩倩的名字，她很懊悔自己的唐突，可是无法收回。

第二天小张老师惊讶地发现，整个教室焕然一新，桌椅及各种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同学们也规矩多了，吵闹少了，做事踏实了，整个氛围严肃认真。初当班主任的小张老师多少次说教、呵斥，都没有做到。惊喜、庆幸，还有点自愧不如。

二

早晨，小张老师被宿舍后面教室里响亮而有力的读书声唤醒。她来到教室，惊呆了——有不少同学头上顶着课本，有的顶着厚厚的一摞，但大家丝毫不觉得好笑，而是投入地大声读着、认真看着、仔细写着，忙忙碌碌，争先恐后。连老师走进教室，走到他们面前也没有察觉。

这情景一下子让她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一次因为早读去晚了，被老师罚站在门口，虽然有点委屈、难为情，可是那有心思想这些，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我站着也要比你们坐着学得好，时而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地大声读，时而合书闭眼背诵。

这是倩倩和其他班干部商量出的帮助后进生补习的办法，先把大家分成几个小组，让优秀生一对一辅导后进生，同时带动中等生；然后班干部进行学习检查；最后对那些学习能力较差与学习态度不好的同学进行重点辅导。对学习态度差的同学的惩罚，就是让他们头顶课本。

三

那一天早晨，小张老师起晚了，慌忙走向教室的时候，同学们的读书声没有了往日的生气与魅力，特别是女孩子，虽然嘴里念念有词，但时不时地与课本亲吻一下，恐怕她们自己也不知在念什么了。老师来了！大家一激灵振作起来，读书声像一台陈旧的发动机，很费力地启动起来，响亮起来，但很快就如干渴已久的秧苗一样，萎蔫了下去，那一双双睁大了的眼睛胆怯等待着……

小张老师受了这种情绪的感染，想生气，但总没有积聚起发脾气的力量。

倩倩很难为情地站起来说：“老师，昨天我违反了纪律，晚上熄灯晚了一个小时，还吃零食”。接着呼啦啦站起来十多个女生，班干部占了一多半，耷拉着脑袋，手里拿着“罪证”——零食包装袋、饮料水瓶等。

小张老师真佩服自己的沉稳，直到几天后，她才去查女生寝室。9点半，整个女生宿舍楼悄无声息。当她来到本班宿舍时，敏锐地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推开虚掩着的门，几朵触目惊心的蜡烛火焰在跃动，有的下层床还用被单给遮住了，门和窗都用被单遮着。

她的“可爱”的倩倩就在靠近门口的上层床上，一支粘在床头横木上的蜡烛已经很短了，珠光映着那张天真而执着的小脸儿。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shop、shop、shop……monkey、monkey、monkey……”念完又写了几笔，吃了点东西，然后翻过身，拿起饮料瓶一仰头灌了几口水，又继续monkey了……

倩倩解释说，几个女生班干部要早早学会英语单词，明天可以抽出时间辅导大家。吃麻辣零食，是为了解困；喝水，是因为零食太辣，缓解一下……

小张老师觉得她们很“可怜”，而自己多么可笑，竟然让孩子们把自己的“悬梁刺股”、“凿壁偷光”的教育搬到这儿上演！

初一学年测试，小张老师班里各项成绩都是最好的，最出色的还是倩倩。

四

小张老师调换了工作岗位，告别时她多次嘱咐倩倩的新班主任，要多关注一下这个女孩。新班主任爽快地说，没问题，她现在不光是班长，也是学生会主席，前途一片光明。

初二学年测试，不少同学都说倩倩成绩下降了许多，还说她管理班级很认真，却很不在意自己的学习。小张老师找倩倩谈心，她总是信心满满。倩倩的又一新班主任说，她有傲气，学习很浮漂，很注重打扮，不再让她当班干部了。小张老师只是担心着自己的担心，鞭长莫及。

五

尘埃终于落定，倩倩的中考成绩离重点高中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后来告诉小张老师，成绩差的时候，也总想赶上去，可是老师总是不关注她，她一赌气干脆就放弃了，有时上课也睡觉、吃零食，很少写作业……

六

暑假里，小张老师偶然遇到了倩倩。她兴奋地告诉老师，她正在加倍努力补习功课，把损失补回来。她疑惑地望着这个逐渐长大、逐渐陌生的女孩，深深地思索——如果没有更多地呵护，这棵小树能长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