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端午香

作者: 窅娘2016年07月20日亲情散文

奶奶家屋前的空场地很大,有槐、桃树还有枣树,有月季、玫瑰还有栀子花。进入农历五月,桃树上结满了一个个小毛桃,栀子花开得正旺,阵阵花香随风浮动。奶奶颠着小脚走到栀子花前,鼻尖轻触花瓣,说:多香啊!瞧瞧——这就是端午香。

大槐树下的圆石桌上已摆满了大盆小碗:一脸盆洗净泡好的糯米,一脸盆洗净的碧绿粽叶,两只蓝边大碗里分别是蜜枣和豆沙。母亲拿起两张粽叶,折出一个中空三角形,放一勺米后再放一颗蜜枣,最后放一勺米,折叠好粽叶,拿起棉线准备捆粽子。奶奶忙说:“不行不行!你看要像这样,得用手压实里面的米,再包裹捆扎。不然的话,粽子煮出来散渣渣的没韧劲,不好吃。”

包好的粽子在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奶奶坐在灶下不时往灶膛里添柴火。粽叶的草本香与糯米的醇香在高温中缠绵着,慢慢在空气中弥散,奶奶夸张地耸动着鼻翼,说:你们闻闻——这端午的粽子香。

而此时,屋后山上半人高的艾蒿,却还在山风中摇摆着白绒绒的身子苦苦等待。奶奶说,不急不急。是的,不能急。在家乡,端午节的粽子可以提前吃,但艾蒿却只能在端午节这一天才能插在门楣之上,早一天都不行。端午节这天,天刚麻麻亮,奶奶便起床了,颠着小脚踏着晨露上山采艾蒿。奶奶将一大捆艾蒿宝贝似的抱回家,说:快来闻闻,好香的艾蒿——要是少了这艾蒿,那就不是端午节了。

奶奶搬只小板凳坐下来,把品相好的艾蒿挑出来,几根绑成一束,挂在门楣上,“辟邪”。更多的艾蒿摊在屋檐下晒上十来个日头,一直晒到形干容枯,便成了宝贝。在家乡,一直沿袭着一个古老习俗:产妇和婴儿出月子那天,必熏洗一次用干艾蒿煮的艾水澡。我十岁端午节过后不久,奶奶还给我做了一只小巧的艾叶绣花枕头,是用晒干揉碎的艾叶填充做枕芯缝制而成,枕套上的红牡丹也是奶奶亲手绣上去的。说也奇怪,自从枕了艾叶枕后,原本入秋后老犯的咳疾也渐止了。

传统的端午节,在传统的奶奶眼里与心里,丝毫不走样。离端午节还有个把月,奶奶便忙碌起来。雄黄酒依旧要泡制,但不再食用了,而是驱蚊虫疗疔疮。一大玻璃瓶的雄黄酒泡好后,奶奶会分装在小玻璃瓶里给我们,唠叨着:蚊虫叮咬后赶紧抹一点,比清凉油还管用。咸鸭蛋一定要腌制,黄泥巴是自家屋后山上的,用盐水搅拌成泥糊,将擦洗干净的新鲜鸭蛋在泥糊里打上几个滚,小心码进小口大肚的养水坛里,封口月余。奶奶说,这样腌出的鸭蛋黄才会油汪汪,吃在嘴里细嫩沙软满口香。端午节中午的餐桌上,奶奶咂吧着嘴里的鸭蛋黄,满足地笑: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端午香啊!

如今,奶奶离开我们已经30多年了,而奶奶留下的端午香,却依然在每一个农历五月的日子里芬芳四溢,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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