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坐标

作者: 贡发祥2016年08月13日情感散文

一个坐标划分出两段截然不同的时光:一段是回忆,一段是思念

一个人能让时间在心里静止成一个坐标。一个坐标便划分出两段截然不同的时光:一段是回忆,一段是思念。时光于我的坐标是母亲在那个端午节前用她的生命在我心里构筑成的。犹如一个包满“牵挂和爱”的粽子,储藏在我的行囊里。

学会包粽子是母亲教会我的,但母亲很少在端午节包粽子。乡村的端午正是麦收夏种时节。农活紧得比夏日的太阳还热烈。家里没有闲人,几乎是不会包粽子过端午的,这在乡下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粽子,端午节在乡下更显得神圣。端午节早上,母亲会早早地起床,背上粪箕出门。粪箕,是江淮地区常见的农具,藤条编制,长提弧形,斜背肩上。天刚亮,母亲背着满满一粪箕艾蒿回来,全是茎粗叶阔的。手掌大的艾叶上,露水未干,湿了母亲背部衣衫,呈一块不规则的图形,像儿时在母亲背上的一块尿渍。

母亲把艾蒿一顺齐地摊开,挑选一些粗壮的等父亲起来后安插在门檐上。每个门檐并排插上八九枝。风一吹,艾叶轻舞。整个房子在几棵艾蒿的点缀下,像座庄重的城堡了。插上艾蒿的门,顿生一种神秘感。出来进去跨过门槛的那瞬间,敬畏之气直顶脑门,像进出宫廷庙宇似的神圣。对艾蒿的敬畏,对门槛的敬畏,对端午节的敬畏,油然而生。这近似一种仪式。在乡村,这样的仪式显得简单而神圣。母亲把剩余的艾蒿分成若干小捆,挂在堂屋的前檐下。日子长了,艾蒿也就风干了。日子长了,也就忽视了门檐上几株干瘦的艾蒿,忽视了母亲捆扎的挂在屋檐下的艾蒿了。到了夏日,特别是乡村的夏日,蚊虫无处不在。这时候,母亲从干枯的艾蒿捆里抽几根,干枯的茎上挂着艾叶,也不碎落。在院子里,用麦秸助燃艾蒿,燃烧后闷灭火苗,留着火芯慢慢地自燃。烟雾弥漫,气味浓烈,缭缭绕绕,丝丝艾香飘飘柔柔。细细呼吸,艾香顺着鼻腔悠悠沁入心脾,闻之神情清爽。烟雾与艾香弥散在院子的角角落落,不一会儿蚊虫不见了踪迹。知道艾蒿的神奇功用,在我记事后每逢端午都会帮母亲多捆扎些艾蒿挂在房檐下。

父亲安插好艾蒿下地干农活了。母亲便开始做端午节的早饭。早饭主要是粥。因为过节粥里会多了一样,就是鸡蛋。在物质条件不富裕的时候,吃上鸡蛋也算是大餐了。煮粥的锅底母亲很会利用,把新鲜的大蒜头放在其中烧烤。这种烧烤出的蒜头味儿很是特别,但必须要吃的。“端午节吃蒜头,走路不会踢破脚指头。”当孩子不愿意吃时,大人们会用这样的利害重复数遍,诱导孩子食用带有怪味的蒜头。现在看来,端午节吃蒜头起到了杀菌保健防病的作用。时间久了,便成了习俗。蒜头的味儿也就成了端午节一种难忘记忆。最好吃的粽子在乡下的端午节却很少吃到的。

工作后的第一个端午节,从工作地的湖地苇丛里挑采了一大捆宽大新鲜的苇叶带回家。母亲见这些粽叶青色肥厚,很高兴地放下手中的农活,决定包粽子。母亲很快加工处理好粽叶和糯米,要我跟着学包粽子。刚开始学包的粽子样子丑,体形小像是残疾似的。在母亲的指教下,我包粽子越来越有模有样了。母亲边包边说:“你学会包粽子,以后有了家庭,过端午节就可以自己包了。我们农忙时,不得手包。”我点点头。现在明白了,日子要自己过出来才有滋味。那个端午节我们家吃上了粽子。粽子的味儿很美,夹杂着母亲含辛茹苦的爱,久久难忘。想到父母为了生活的艰辛,便在心里立了誓,每逢端午节我来包些粽子孝敬他们,让父母也能尝到艰辛之外还有美味的。但是种种原因,每到端午都未能兑现心愿,直到母亲病逝的那个端午。

母亲逝世在农历五月初二。割麦插秧,粽子飘香。母亲忙碌的身影永远成了心灵上的一个符号。而这个符号形如粽子,年复一年地回味其中的滋味,日久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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