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花这个小媳妇

二十多年前，榆花嫁到俺们村的时候，就有人背后替她惋惜，哎哎，这样贤惠的小媳妇怎么偏偏嫁给老王家了，你看看立柱娘那个凶乎劲儿。

榆花的婆婆“惹不起”，故事多多。那年春上，她家的一个老母鸡走丢了，她硬是菜刀剁着菜板庄东到庄西骂了一天一夜。也是那年春上，媒人好心好意地给立柱提亲，“惹不起”看不上人家姑娘，当着那么多人说，立柱长得挺好，你保大媒的怎么可以随手拎来一个丑丫头？就为老人家的这个“惹不起”，立柱一直到28岁了还没有找到媳妇，都因为“惹不起”经不住打听而慌忙作罢。这里边只有一个姑娘例外，就是榆花。榆花在古会的一个小路口看了立柱一眼，就铁了心认为这是相伴自己一生的男人，娘问她不怕那个“惹不起”婆婆？榆花红着脸说您是娘她是娘，不许您这样说。嫂子听了连说丢丢丢。这样榆花就成了立柱的媳妇。

榆花进了门不久，婆婆就“凶相毕露”。前天说榆花炒的菜放多油了，后天说榆花炒菜放大了盐。立柱知道娘是故意找榆花的茬，只好私下里安慰妻子。榆花笑着说用不着担心，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不知道有多疼人了。晚上休息前，榆花将一铁盆热水端到婆婆的跟前让婆婆洗脚，被婆婆一顿骂：“真是不会过，这得浪费多少柴火。”榆花不气不恼，帮助婆婆脱了鞋袜，柔声细语：“娘啊，你的血压高，多洗脚对娘的身体可是有好处。”婆婆想再发火终于没发，但是脸却继续扭在一边。

又过了些日子，有人喊立柱贩些大米到上海去销售，家里就剩下榆花和婆婆。

平素里相安无事。只是在一个小半夜里，婆婆突然“立柱屋里的”、“立柱屋里的”喊叫起来。榆花赶忙跑到婆婆屋里，但见婆婆有气无力：“俺头疼，晕，还肚子疼……”榆花赶紧喊来西院的邻居一块把婆婆背到小诊所。医生说是食物中毒。榆花心想娘也没有吃什么啊，怎么就食物中毒了，一定是俺没有把菜洗干净。一连几天，榆花守着病床看护婆婆滴注吊瓶，喂饭喂水，端屎端尿。婆婆看着劳累的榆花哗地一声哭了出来：“立柱屋里的，娘对不住你，你下东湖的时候，娘偷偷买了海鲜……”。榆花口里满带歉意：“是俺对娘孝顺得不周。”

其实榆花就是一位平常的农家小媳妇。她不仅对家人好，对别人也是一样。前几年白毛杨树成材快效益好，好多家庭都在山岭薄地上种植了杨树。榆花家的杨树林与水清家的邻边。但是由于管理不同，榆花家的杨树明显高出水清家的，水清看了就很嫉妒。一天早晨，水清便用快镰刀将榆花家的小杨树抹根削了十多棵，正好被几个路过的小青年逮到。众人让榆花到派出所报案，榆花一想水清婶子患病常年躺在床上，两个上学的孩子也都等着用钱，水清大叔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于是榆花大度地走到正抱着头蹲在地上后悔的水清面前说：“叔啊，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想了，您回家吧。”回去又对躺在床上的水清妻子说：“婶，俺家里的鸡屎粪攒的已经很多了，用不了，您家要是不嫌乎，就拉去上杨树苗吧。”后来，水清家的杨树苗也逐渐茂盛着赶了上来。

是的，我写的这些老道的情节在今天的农村弥足珍贵。在这里俺还有一件有关小媳妇的新闻要告诉诸位，俺们的小村庄前些日子成了省里的文明村，这个时候的小媳妇榆花也已经熬成了婆婆，但是人们依然可以在她春风般的微笑中找到她当年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