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于庄

作者: 陈小庆2017年03月29日来源: 焦作日报原创散文

我们坐的是郜老师的车,一路狂奔,穿过村庄穿过城镇。

郜老师开的是现代车——写的也是现代诗。

因为郜老师是我非常敬佩的老师,所以我们话特别多,郜老师一边开车一边讲各种文学体会,还不时和同行的虞老师开玩笑。我们的车跑了很久,穿过村庄穿过城镇。本来跟着前面的车——同行的有好几辆车,可跟着跟着,郜老师说:“前面那车,好像不是咱们的车……”于是,毫无悬念,在我印象里从来不善于辨别方向的郜老师放慢了车速,说:“别急……”

我和虞老师根本没有急,郜老师明显是对自己说的。

郜老师一边慢慢开车一边仔细观察前面道路两侧的街景,许久恍然大悟似地说:“才到哪呀,走,没事儿……”车速说话间又上去了。穿过村庄穿过城镇。

虞老师可能看出来问题了:“老郜,你不会不认识路吧?”

公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淹没了郜老师的回答……

“哎,王九,怎么又是这棵大槐?我们刚刚是不是来过这里了?”我骑着驴问扛梅花的王九。

“公子,这山中槐树多了,不可能是刚才那棵!”王九一边说一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看样子打算吃饭了。

“王九,这山中槐树虽多,可这树上刻的字难道也一样吗?”

只见那树上刻着:此路不通。我们刚才就是看见了这四个字才扭头走的,没想到又遇到了。

“所谓山不转水转,树不转公子转……”王九四下一看大喜道,“此处风水极佳。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连个人影都没有,何喜之有?”我本想帅气下驴,驴却不配合,在我脚快沾地时往前跑了几步,把我摔了个仰八叉——好在没有别人看见。

雍正年间,我到太行山寻找于庄。为什么要寻找于庄?因为我的初恋情人小红,离家出走了,听人说往于庄方向去了。我骑上驴,让小厮王九扛了一枝洛水边折来的梅花,一路打听着就赶到了这里。

我们在黄昏时分的太行山中迷失了方向。

“小庆你打电话问问领导,看到底是去哪……”原来郜老师和我一样,想着随大家走没错,也不问到底去哪,谁知跟着跟着就掉队了!我给领导打电话,领导说了我们要去于庄,并详细说了沿途重要的标志——可惜我们车上三个人都没有记住那些重要标志,或者说,领导说了三个重要标志,可我们三个人都记住了同一个标志,其他两个标志根本没人去记。

车路过一座铁路桥又开出很远,前面指示牌显示我们已经跑过了目标很远。

于是开始停车问路,路边的人有说你们跑过了,有说还得往前走,有一个老奶奶说,既没有跑过也不用往前走,就此一直正北……让人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汉子出现了,他说可以给我们带路,条件是要把他捎上,他和我们同路。中年汉子一脸狡猾,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让人疑心他不是和我们同路,而是要把我们带到他们的埋伏圈。英明的郜老师果断拒绝了这个汉子的要求,决定往回走。

“我觉得那个铁路桥眼熟,咱们就往那一片去看看。”郜老师似乎找到感觉了,仿佛写诗遇到了灵感。

虞老师在后排座位上又发一句感慨:“原来,老郜,你真不认路……”

我和王九吃在洛阳买的大饼,吃在大马车店买的牛肉,喝从丁字坡酒家灌来的散装酒。王九一边吃喝一边说:“公子,你和小红多少年没见面了?”

“说来话长,自从我给她递了一封情书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大约有10年了吧。我们出来寻她,也是个机会,毕竟她是一个人出来的,好像是逃婚!”“小红逃婚是不是因为没有嫁给公子您?”王九拈着牛肉问。“这个有可能!”我点点头。“她家里人为什么不寻她?”王九问得好像很有道理,完全无视牛肉已被他一个人吃光的事实。“她家里人忙啊,春种秋收,一刻也不得闲……”我拿起酒壶喝酒,却一滴也没有了。

山中无人,想问路都不可能,我和王九看看天色将晚,决定像前几年赶考路上那样露宿。我们发现了一处茅草搭的小亭子,小亭子靠近一条河流。我骑驴前往,把驴拴在亭子外大核桃树上,取下包裹里的铺盖卷,准备休息。忽然一阵微风起,风中传来一缕花香。我说:“王九,此香出于何处?”惯于识香的王九伸着鼻子嗅了几下曰:“公子,此香名叫‘睡前凝神香’,极为名贵,这山野间既有此香,可见有富贵气,公子,我看这山里无有人家,何不趁现在不用花银子,在此圈地做富家翁?”

王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起身,借着暮色,看此处山高水长,有灵气焉。遂走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前——这石头仿佛专为我准备的!我手一伸,王九就把蘸好了浓墨的毫笔递了过来,我抬腕奋笔书下八个遒劲的大字:四海为家,此处心安!

我把笔一撂,倒头便在流水声和花香里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我看到王九已在搬石头垒房子了……

“那寻小红的事儿怎么办?”我说。

“不如就在此地等她,我们在村口大树上写个‘于庄’!”王九说。

“这里到底是不是于庄?”我心里还是有疑问。

往回走不远,往北转弯,进山了,郜老师加着油门,随心所欲,行云流水,如同写着长短诗句,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有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了,三个人得意了一下,忽觉气氛不大对——大家人呢?车呢?于是忙又打电话请示领导,领导那浑厚的男中音从电话里传来五个字:“你们走过了。”于是又折回去——终于,在一条岔路的开阔地,看到了“于庄村”三个大字。很快便看到我们的人和车了!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家了——我们三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下车,我抬头看了看四周:群山环抱,草木葳蕤,清溪碧石……这片天地如此之新,却又如此亲切!

自由活动时,我信步来到有流水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棵大槐树,再往前还有一块巨石,我不由自主地来到大石头前,端详,上面依稀题有字迹,我相信没有人能够看到那字迹,但我看到了,那八个遒劲的大字:四海为家,此处心安!

我坐在石头上倾听流水声,忽然一阵微风起,风中传来一缕花香——那花香恍如隔世!我困意来袭,不觉在石头上睡着了,我梦见我和一个叫王九的人在这里以卵石垒房,在溪流里捕鱼,在梯田上种小麦和谷子,然后一个叫小红的女子带着她的丫鬟来到这里……

我梦见前世所有的圆满与缺憾,仿佛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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