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石成金

作者: 金亮2017年12月20日来源: 保定日报原创散文

老姚在省城某机关当科长的儿子这天打来电话问老姚,说上个月从他办公室里带回省城的那块赭色石头还有没有了?要是有的话,赶紧弄几块,自己急用。

听完了小姚的叙述后,老姚立刻马不停蹄地下乡找老顾去了。

上个月的某一天,老姚到上窑村勘察新购买的地块,突然与少时好友老顾不期而遇。满脸沧桑一身寒酸的老顾乍见衣着光鲜气色红润的老姚,先是一怔,而后竟一脸尴尬木然地看着他出不了声。而老姚在见到老顾的瞬间就笑容满面地抢 前一步,伸出手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我的哥呀!可想死你了!”然后老姚一直拉着老顾的手不放,问这问那。老顾是一句也还不上嘴,只有嗯嗯地应着。老姚则旁若无人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边说着边要老顾领着他去家里看看。老顾当时有些犹豫,因为家里穷,怕被笑话,又不好拒绝,在老姚的一再坚持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把他领到家里了。

老顾的发小亿万富翁老姚屈身光临老顾的寒舍,这既让老顾凄惶,更让村里人眼红。

其实老姚和老顾并不是一个村的,是同一个镇的。老顾住上窑村,老姚住下窑村,两村相隔不过一里路。少时拾草剜菜,老顾和老姚没少聚在一块。说他们是光屁股长大的,一点也不夸张。初中时,老顾和老姚去水库洗澡,老姚溺水,还是老顾救了他一命。

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居深山有远亲。那老顾虽不是村里最穷的,也是倒数第几的人家。而今供给着一双儿女,大儿子上大学,小女儿上初中。老婆身体又不好,家里就他一个顶梁柱,所有收入就靠那几亩地。因为老婆有病,他连工都捞不着出去打,日子过得是捉襟见肘。除了不缺吃的,家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当年他们俩中学毕业后,老姚当了兵,后来在城里找了份工作,而老顾却一直务农。一开始两人还走动,但是随着两个人财富地位的悬殊,渐渐没了来往。而今老姚来看他,让老顾在惶惶然中满怀感动。老姚见识了老顾的贫困,就感叹着说你怎么不早去找我呢?有空去城里找我吧!他说着从口袋里郑重其事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老顾,就四处打量着老顾的破院子,一边打量一边摇头。老顾看着老姚的表情,心里蓦然生起一股自惭形秽来。

那天老姚站在院子中间,既不进屋也不落座,只是左顾右盼,最后把目光落在不远处垒在院墙上的那块赭色石头上。

老姚走近院墙,用手摸摸石头,对老顾说句这石头颜色不错嘛!我的办公桌上要是摆上一块这种颜色的石头,那就好看了。老顾一听,忙说你拿走好了。老姚还要客气,老顾就一脸诚意地说也不是值钱的东西,喜欢就搬走吧!老顾说着就把石头从墙上弄出来,并亲自搬到老姚那辆奔驰S600越野车上。

老姚带走了石头,回去吩咐秘书把石头洗了洗。洗过的石头光泽更亮,老姚看着更喜欢,就让秘书放在了办公桌上。

小姚从省城回家省亲,看到老姚的石头,也爱不释手,就又把它弄到了省城。

小姚的上司偶然去他的办公室,发现石头非常漂亮,就多看了几眼。小姚心领神会,过了几天,那块石头就去了小姚上司的办公室。

不久,小姚的上司升了官,小姚也很快升了官。而那块石头又从小姚上司的办公室到了上司的上司的办公室。

当老姚第二次见到老顾的时候,就提出要给老顾盖新房子。老顾连拒绝都来不及,老姚就安排跟来的人马给老顾拆院墙了,当然,院墙内拆出的所有赭色石头都被老姚带走了。

这天,当老顾看着新盖好的瓦房对老姚好生感动时。突然有个陌生人找上门来,说要买他的赭色石头,而且开口就价格不菲。人家给的价格是按斤买,百元一斤。看着老顾一脸的惊疑,来人掏出几捆票子,往炕上一放说,钱都放这儿了,还不信吗?

老顾摇摇头说:“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来晚了。”

村里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告诉老顾,说那石头是陨石。老顾家的那几块陨石可以卖几个亿,老姚不但用一幢房子钱赚了几个亿,而且老姚的儿子小姚还用一块石头换了一个处长。

老顾不信。因为只有老顾知道,他那块石头是从海滩上捡来的。当初因为垒墙用,就找石匠把它凿开,分开十几块砌到墙里。那种石头,在沙滩上也许能找到,怎么就成了陨石?他不信。

当人们听老顾说那种石头去海滩上或许能找到时,就蜂拥而至,海滩一时人满为患,而来此地收赭色石头的人也越来越多。当地很多官员也加入到寻石行列,他们都期望能够得到一块陨石送给上司,从而取得升迁的捷径。石头很快价格飞涨。这边收二百一斤,那边就收三百,这边四百五,那边就五百。

到了第20天上,石头长到万元一斤,但还是供不应求,甚至千金难买,整个沙滩都被翻得面目全非。当地政府只得派出警察封锁海滩,但是人们却依然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眼看着就要引发一起重大的群体事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消息不胫而走,有人在手机网信上看到某省省长涉嫌违纪被查,老姚的儿子小姚和小姚的上司也一同落网。而这场石头闹剧,原来是小姚的上司花钱买通了一位专家,出了一纸陨石鉴定证书,然后这位上司又连同证书送给了省长大人。省长因为他献宝有功,就把小姚的这位上司由副厅提拔为正厅,而小姚也因此获得提拔。

事件就这么平息了,蜂拥的人们也像潮水般自动退去。

省长被抓后,陨石又变成了乱石。

而那些炒石头的人们也都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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