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树们长大

我说的是果树。

“桃三杏四李五年，枣树当年能赚钱。”这是农谚。

栽下果树，一眼眼看着它们长大，是乡村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是一种香甜的希冀和期盼。一颗颗果树在岁月里长大，一月，两月，一年，两年……，转眼间果实累累，香沁肺腑，惹人心醉，只是在“困难”年月，想吃果子却极不易。

记得我家屋后有棵梨树，是奶奶颠着小足从野外麦田里移栽过来的。初始也就是一株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儿，在奶奶的精心呵护下，沐浴阳光雨露，不几年忽然就长大了。清明时节，春风荡漾，纷繁似雪的梨花招引得蜂飞蝶舞，把故园点缀得风景如画。待到秋日，一树金黄色的梨子在阵阵金风送爽中摇曳，散发着袭人的清香。这当儿，奶奶拿了蒲团，整日坐在树下厮守，不许村里的孩子和我们姊妹靠近树身半步，生怕谁糟蹋了果子。

逢了集日，母亲用一头挂着小布袋的长竹竿小心翼翼地套下一枚枚梨果，慢慢地卸在篮子里。虽然是收获季节，但母亲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一丝喜悦。而我们只能在一旁吞着口水，一眼眼地干瞅着吃不到嘴的梨子。母亲把梨子拿到集市上去卖，返回时于“黑市”买得一二升玉米，填充一家人的饥肠。岁月更迭，苦日子一年又一年地过，我们也一年年吃不上梨子。想吃梨子，只能在睡梦中。

那年，梨果即将成熟的八月，村子里“民兵小分队”的愣小子用罪恶的斧子把梨树拦腰砍断，说是“砍掉资本主义尾巴。”没了梨树，断了财路，家补无望，全家人便要饿肚子。奶奶为此伤心了几天几夜，竟然积郁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去了另一个世界。

政策好了以后，那年春天母亲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了株梨树苗，把它栽在老地方。有道是“幼苗不愁长”，看着又一颗梨树在阵阵春风中摇曳成长，我们的心里乐开了花。

没几年，梨树终于长大，结了繁刷刷一树金黄色的梨果。我们先是尽情地摘食尝鲜，然后摘得满满一篮，不过这回不是去卖，而是要将它毕恭毕敬地敬献于长眠梨树凹的奶奶坟头。我们要告慰她老人家，今非昔比，“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政策带来新生活，千年穷根连根挖。奶奶呀，你如今该含笑九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