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闹春

作者: 程毅飞2018年03月23日来源: 商洛日报原创散文

朋友外出旅游,在微信圈里发了一组杏花图片,起名叫:红杏闹春。看后,心头不禁一动,这名起得好啊!一个“闹”字把杏花喊醒了,也把春天乐翻了。随即就给了朋友一个大大的赞。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啊,似乎叫杏花闹春才对的。纠结之余,又对自己的迂腐感到可笑,古人不是有诗云:“红杏枝头春意闹”吗?算了,管它是红杏还是杏花哩,毕竟,杏花开了,春天来了,万物开始铆足了劲的生长了,这,才是最让人惬意的事啊。

人都说迎春花是报春花,但那毕竟来得显早了点,让人感到有些突然。杏花就不一样了,杏花开放的时候,已经有了暖暖的春意,那或粉红,或嫣红;或梨黄,或明黄;或白,或粉白的杏花怒放在山脚边、沟壑里,溪水旁、翠柏间,伴着轻轻杨柳风,争奇斗艳,传递给人的是一种温馨和惬意。在杏花前漫步,心旷神怡之中,就会让人猛不丁想起那些春意盎然的诗句来。

杏花从古到今都是文人墨客心中的宠儿,入诗自然是少不了的。宋人宋祁有诗云:“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这里的“红杏枝头”无疑是美艳春日的领衔主演,“春意闹”实为“红杏闹春”,只因红杏美艳至极,方有“闹”春之说。说到“闹”,历史上的几位文学“大腕”曾争论得不可开交。李渔不认这个“闹”字,他认为“争斗有声之谓闹”,红杏无声不能说“闹”。王国维却对这个“闹”字极为赞赏,他认为一个“闹”字“境界全出”。钱钟书在其《通感》里也支持王国维的说法,认为简简单单的一个“闹”字,就把杏花的无声姿态描摹得声影俱佳,使人在视觉里仿佛获得了听觉的感受,“闹”出了大妙,这或许就是汉字的神奇之处吧。

南北朝时期文学家庾信有一首《杏花诗》:“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映村坞,烂漫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诗人笔下的杏花绮艳美丽,弥漫着妩媚和浓浓的春意,既是写景,更是抒情,表达出了对客人的浓情蜜意。唐人温庭筠在旅行途中一觉醒来,面对驿站院内似乎一夜之间绽开的杏花,心里那份激动挡也挡不住,一首《碧驿晓思》瞬间便诞生了:“香灯伴残梦,楚国在天涯。月落子规歇,满庭山杏花。”满纸都是浓浓的思乡之情。

金末元初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元好问,自幼喜爱杏花,在他三十余首专咏杏花的诗作中,《杏花杂诗》最为著名:“袅袅纤条映酒船,绿娇红小不胜怜。长年自笑情缘在,犹要春风慰眼前。”绿叶娇美,纤细轻盈,红花小巧,袅袅飘拂,短短四句,就把杏花的娇美可爱描摹得淋漓尽致,诗人对美的追求及与杏花的不解情缘也尽在其中,也为读者打开了一幅美好画卷。同样,唐朝诗人王维面对已经转白的杏花所吟咏的《春中田园作》:“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无疑也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北宋文学家王安石对杏花更是情有独钟,他在《北坡杏花》一诗中,把杏花飘落比作纷飞的白雪:“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而作者的另一首《杏花》诗,则将杏花作为孤傲的象征,显现出真正意义上的超俗脱尘:“石梁度空旷,茅屋临清炯。俯窥娇娆杏,未觉身胜影。嫣如景阳妃,含笑堕宫井。怊怅有微波,残妆坏难整。”给人一种空灵玄妙的韵味和含蓄深邃的美感。诗人的心情不同,笔下的

杏花神态也会各异。唐代诗人吴融随宰相韦昭度出讨西川途中,见一枝杏花隔墙而开,各种忧思盘结于胸,即兴作了一首《途中见红杏》诗:“一枝红杏出墙头,墙外行人正独愁。长得看来犹有恨,可堪逢处更难留!林空色暝莺先到,春浅香寒蝶未游。更忆帝乡千万,澹烟笼日暗神州。”眼前是艳艳繁开的杏花,心头却埋着万般苦涩,怎能不使人哀叹惆怅呢?唐代诗人戴叔伦的《苏溪亭》,借杏花烟雨抒写了一位美人的怨别离恨之情:“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心寒的,又岂止是杏花呢?与之相左,宋人叶绍翁面对出墙的杏花则是喜形于色,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名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杏花花期绵长,从惊蛰到清明,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带给人们几多慰籍,几许欣喜。杏花比之于桃花,有一种淡雅之美,不像桃花,桃花太热烈、太容易骚动,缺少内敛,缺少一种静气与远意。犹如一位诗人所说:杏花的气质,很像是邻家的小妹,朴实,亲切,全没有半点歧视。难怪诗人杜牧要用杏花来排解心中的烦忧:“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酒家在哪里?在那盛开着杏花的村子里。

其实,杏花就是杏花,你赏不赏她,她都在那里,不必不吭,不急不躁。只是,有了诗人的吟唱,她便穿越过千年,迷了人眼,醉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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