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滩古镇的掌纹

重庆酉阳龚滩，是乌江岸边的千年古镇，着名画家吴冠中曾到此写生，画出了《老街》《乌江小镇》等经典名画，他说那里是建筑艺术的博物馆，是人民生活的烙印，是唐街，是宋城，是爷爷奶奶的家。

车子在崇山峻岭中穿梭三个多小时，再拐进大峡谷谷底，龚滩便惊艳般地呈现面前，而我并不急于走进她的怀抱，横亘在我眼前那碧绿婉转的乌江水，更吸引我的目光。

登上岸边游船，游览乌江风光，乌江之上看古镇也许别有风味吧。游船向前开着，当乌江对岸十余间零散破损的老房屋层次分明地出现在眼前时，船工告诉我，现在这段江水下面就是被淹没的龚滩古镇，我们上船时看见的龚滩是新建的，新建的？我惊讶了，难怪那些木楼花团锦簇般地明艳亮丽。我问船工古镇为什么被淹没？他说上游修建了一个水电站。我朝水下望去，烟波浩渺，绿水苍茫，什么也看不见，不觉有些怅然。

游完乌江画廊下船，我带着失望的心情走进新龚滩，既然来了，还是看看吧。当我走进街巷，闻到的却是陈年木房里散发出的老旧气息，被岁月淘洗过的古镇都有特殊气味，那是光阴留下的旧痕迹，我询问一个迎面而来的居民，这个镇建了多少年了？七八年。这些房子是新修的吗？从古镇搬过来的。房子能搬吗？我疑惑地问，那人嫌我问得太口罗嗦，不理我就走了，留下我在风中凌乱，龚滩到底是新镇还是旧镇？古镇虽然永远沉没在乌江下面，但古镇的灵魂还在，新龚滩的房子大多是旧房拆下又原样重建，带着土家族特有民族风情的吊脚楼里依然摆放着祖辈们用过的旧家具，居民们依然延续着栩栩如生的小镇生活。坐落于乌江和阿蓬江交汇处的龚滩，既明媚动人，又古风犹存，那弯弯曲曲向前延伸的青石板路，是从古镇一块块抬过来又重新铺上。

在新龚滩，我努力寻找古镇的过去，寻找如掌纹一样深藏起来的东西，温润如玉的青石板路，那上面曾流淌着先辈们的汗水和泪水，回荡过木叶情歌的优雅曲调，刻印了祖先们艰辛劳作的足迹，记录着土家摆手舞的欢快舞步，踏上青石板路，恍若走向岁月深处，走进悠远梦中。

吊脚楼前摆放着厚实的长方形石缸，长满青苔的缸壁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只要在古镇，经常会看见这样名叫太平缸的水缸，缸里的水不是饮用，而用于防火，现在有了自来水，它们被遗忘在角落，走过苔痕累累的石缸，仿佛走过一段历史沧桑的变迁。

我走进旧时土司的木楼，门前悬挂着金黄的包谷，火红的辣椒犹如道具一样，院子里陈旧的大石磨，老式的木桌椅以及精美雕花的门窗似乎无言地传递着神秘的语言，让我们从这些掌纹里找到土司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土司曾是当地少数民族的头领，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现在世袭的土司制度不复存在，他们的后代成为镇上最普通不过的居民，往事并不如烟，历史总是跌跌撞撞地走来，走出了很多预料不到的结局。

新龚滩的可贵之处，是她再现了历史风貌，古老民族的血脉传承，在这里显示出清晰的脉络：董家祠堂威严肃静，西秦会馆繁华富丽，鸳鸯楼的凄婉爱情故事，都无声无息地记录在古镇的掌纹上。那一排排穿斗房，一串串吊脚楼，一块块青石板，是先民过往岁月勤劳和智慧的凝结，那源远流长的土家民风民俗，蕴含着远古巴人的神话传说，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就是龚滩，魅力永存的龚滩，是山水风情画廊，是沧桑民族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