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箱

作者: 邓一苇2016年05月13日原创散文

电脑里每天都提醒某几种软件要升级更新,牙刷三个月必须更换,枕芯筷子等各种日用品一年半载后都因细菌超标而绝对要废弃……在这个日新月异、十年八年就恨不得沧海桑田的年代,有一只暗红色略微斑驳的百宝箱,一直跟着我从小城到省城,搬了三次家。

箱子里的第一件宝贝,是十年前我离开姥姥姥爷时放进去的一张碟,里面刻录着他们陪我走过的零到六岁的快乐时光

那时候,最害怕学校放假,放假了就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常常对着钟表发呆,想破了头也想不通它为什么不肯立即走到天黑;我更想不通我明明都已经把它调成天黑的时间了,天为什么还是亮的妈也依旧没有下班回家

午后两三点通常是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出来玩耍的时间。我总是爬上深褐色的沙发,攀着靠背透过窗户看他们在大人的呵护下跑跳。原来纤尘不染透明得几乎不存在的玻璃,其实厚到足以把世界隔成阴阳,一边是热闹,一边是孤寂。六岁的我,独自在这黑漆漆的死寂里,望成了长颈鹿也望不到哪怕是一只小蚂蚁来与我做伴……

幸好,我还有怀里这张37.5度的碟,似乎只要我紧紧地揣着它,我就依旧可以在冬日的暖阳里偎在姥爷的怀里听他娓娓道来小白兔和大灰;就依旧可以奔跑在夏日的阴下被摇着蒲扇的姥姥追赶着喊“慢点啊,宝贝”!我还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小公主呢,还是大人们捧在手心里的宝。

我于是不再哭泣,我对着院子里的热闹微笑

后来,我在诗里读到极好的一句话,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

箱子里有一根我和纤纤一起跳过的猴皮筋。

我们最初的友谊源自某个下大雨的周末,她从后院跑到前院来找我,太急,跌了一跤,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手也蹭破了皮,她却冲着我摇摇皮筋哧哧地笑。

我们端了两把椅子放在楼道里,把皮筋的两头固定在上面,一边跳一边唱着那时流行的歌谣:“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

从那儿起我便常常趴在阳台上打开窗玻璃大声喊她的名字,她总是很快就下楼了,我们于是手拉手上学去。一个苹果,我一口她一口。下雨天同撑一把伞。有一阵子,我的脚受伤了,她就当了我的拐。

她移民日本的时候对我说“再见”。是的,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我特意去学了日语,也真的飞去日本看她了。

箱子里有一张初二时的奖状,背面写了两个大字:寒夜。

那一阵子,不知怎么的,我的成绩一落千丈。老师说:“学习绝对是人在做,天在看!同样的老师,同样的作业,别人咋就遥遥领先了?”妈妈说:“分数并不是考出来的,而是平时的每一天注定的。你的每一天到底是怎么过的啊?”我仿佛在那个寒到心底的夜晚跌下了万丈深渊,上面还不断有人往我身上密密麻麻丢石子。

我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咬牙不说一句话,只是多了些认真和努力。一个月后,我以全年级第八的成绩强势归来。

那个寒冷的黑夜,让我明白,自己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无论别人多么爱你或多么恨你,都不能代替你承受说不尽的春秋冬夏,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箱子里有几枚来自佛坪的鹅卵石,它们告诉我什么叫毅力!

有一年冬天爸爸妈妈带我去秦岭深处踏寻梅。在冰雪覆盖的河滩,我看见一位冬泳的叔叔,快乐自在如水里的一尾鱼。

箱子里还有几粒干枯的桂花。

八月雨后,树下的汽车顶落满了金灿灿黄澄澄的桂花,我们一家三口坐着满身桂花的车子去上班上学,无比的香艳和奢侈。

可惜,我们舍弃了故乡占地一亩的庭院,迁居省城从零开始。

妈妈说,人往高处走!

箱子里刚刚放进去的,是一张照片,我在三亚的呀诺达热带雨林。摄于这个冬天,备战高考前,如火如荼的高二寒假。

在那里,我看到了绞杀植物。一些大树的根部会长出巨大根肿,它们不断膨胀,挤压毁坏甚至驱逐了邻近植物的根系,而绞杀植物本身,却成长为森林最上层特别高大的乔木。

小时候看《动物世界》,每每因为触目惊心的弱肉强食而不忍卒看,现在才知道植物间同样有着血雨腥风的优胜劣汰。大自然和人类共同的生存法则啊!

……

十年来,每一样断不了舍不得离不去的旧物,都是我生命中的小太阳,照耀我一直走在更好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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