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流年静好

作者: 杨子叶2017年05月15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祖母老了,长姐说她最近总爱哭,越来越像个孩子,喜怒哀乐都会情不自禁自然地形诸于脸上。不容长姐多说,我却已忍不住一阵涩涩的酸楚。

安慰了长姐几句,老还小老还小嘛,哭一哭笑一笑也无不妥。

祖母的眼睛看不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明的,我已追溯不到具体的年月。只记得在我少年时,祖母在享誉国内外着名的眼科医院里动过白内障手术,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次。是不是在找借口或者找个冠冕堂皇的缘由,连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从小我就待在祖母身边,是祖母一口一口把我喂大的。跟着祖母读完了小学,才被父母亲带到城里去,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舍得离开祖母离开从出生就熟悉的祝村。那时候,应该是我的记忆里祖母流下来的第一滴眼泪。这算不算是祖母失明的最初的一个起因呢,我不敢想,但这是一个事实。就像祖母闲来总是要念叨着我的小名,重复着我最初与祖母别离后的情景。祖母说:俺的叶儿去了城里上学,明知道孩子是要出去上学的,可就是舍不得,不愿意让俺的叶儿走。从小养到大,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也是有感情的,别说是俺的小孙女俺的叶叶了。所以啊,每日里就哭啊哭啊,哭啊哭啊。

我的脑海里仅存的记忆也仅限于年少时的光阴。如祖母一样,祖母的记忆里只有年少时我的点点滴滴。甚至连我刚满一百天时的哭声都记得真真的。祖母说我刚出满月就认人,曾祖母一抱我,我就哇哇大哭,好像曾祖母使劲儿拧了我一把,曾祖母就很生气,说,这个丫头片子还亲不得了。祖母每每说起的时候总是笑着的,有时候会把眼泪笑出来。祖母说:曾祖母不喜你,一来是个女儿身,二来还不让人亲近,虽说生下来细胳膊细腿儿的,你个小丫头那时候哭起来声嗓还很大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你曾祖母拧了你。这个时候,母亲听见了,总是要说上几句:谁舍得拧她个小丫头,还不是她性子尖,不让这个抱不让那个摸的,谁家的孩子谁不亲,她曾祖母亲亲她还亲不及,哪里舍得招惹她。祖母继续说祖母的,也不搭理母亲的话茬,只当是没听见。

祖母重复最多的是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祖母在地里摘棉花回来得很晚,到家时年仅七岁的我已经擀好了面,烧开了锅,只等着祖母回来直接把面煮熟了吃。祖母不厌其烦地说了一次又一次,甚至我已数不清祖母跟我说了多少遍。祖母有时候会问我还记得不记得那时候擀面的事,我说好像是吧,不记得了,都忘得差不多了。祖母说:你忘了俺忘不了。然后祖母又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俺可记得俺的叶叶从小就开始跟在俺身边帮着干活,给俺做饭,恁勤快恁勤快。有时候我也会插上一句,小时候不知道干活累,所以光干活。祖母一听更是脸上笑开了花儿。

就像现在还有许多人生活在那个现在已进化为镇的村子里,我却常常生活在那个村子过去给我的印象里。祖母总是沉浸在对往事回忆中,也只有往事的回忆才能让她感到更开心一些。

祖母不识字,却很尊敬有文化的人,祖母的五个孩子,不包括年少时殇了的那个,都离开了老家,落户进了城。那个年代封建思想严重,重男轻女现象普遍,别人家的女儿都辍学待嫁,而我和我的长姐,都和兄长一样也都是在年少时,别离了祖母去念书,且愈走愈远。

长姐惹得祖母放声大哭的缘由,听上去似乎不算个什么事。长姐就是和祖母多闲唠了几句,连长姐自己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说的不妥当了,惹得祖母伤了心。

我说长姐: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说东你就说是东,她说西你就说是西了,顺着她由着她,一个老人家,看不见摸不着的,就算是指鹿为马,又不是什么原则的事,随着她不就好了。

长姐斥我一向讲原则的人怎么到了祖母这里一点原则都没有了。是呵,凡事兼有原则,可是我怎可以见得祖母落泪

不容长姐再回我,我却已是泪眼婆娑。再看看长姐,也早已是花容失色。

祖母呵,你的泪流淌在脸颊,痛的却是我和长姐的心。就如小时候,我和长姐离开祖母时的号啕大哭,泪挂在我和长姐的脸庞,痛的却是祖母的心。

惟愿流年静好,哪怕是祖母有泪,也是我辈所愿,能与祖母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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