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

从相册里拿出父亲年轻时的照片，耳边仿佛又回响起BEYONGD的《大地》：“此刻在望着父亲笑容时，竟不知不觉地无言，让日落暮色渗满泪眼。”

很长时间以来，父亲是我们姐弟四人不愿意碰触的话题。他仿佛是我们心中一道狭长而不愈的伤痕，伴随着我从小学到大学的岁月。

在我的意识里，父亲一直是默默抽烟的形象，总是一个人在狭小的屋子里，纠结那些已经远去的陈年旧事。很多年过去了，当我们今天以成人的目光来回顾这段岁月时，我们发现，这种印象是破碎而不完整的，这种认识也是片面而不公允的。叔叔伯父曾告诉我们，父亲也曾是一个有梦想有抱负的人，爷爷过世的时候最小的叔叔只有5岁，是他一个人支撑起六个兄弟姐妹的生存与发展。早年他也曾经英雄襟怀，意气风发，做过很多有担当的事。只是后来在病痛的折磨之下，年与时驰，意与日去，埋葬了理想，湮灭了光彩，在迷乱中日渐苍老，昔日的不甘与奋争最终化为尘土，永远沉睡于苍茫大地。

父亲过世的时候，叔叔们打破世俗，在父亲灵前斟满一杯水酒，一起祭奠，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父亲的尊重与哀思。后来有一次，曾经和父亲一起共事的前辈告诉我，在某市工作期间，父亲总是喜欢一个人在某个小饭馆里，默默地喝上一斤多的白酒，不醉不归。很长时间，我不曾理解父亲何以如此，甚至对他有很多误解与抱怨。直到某一天，当自己面对世事纷扰身心俱疲，躲避在某个角落里自我疗伤时，这段影像仿佛熟悉的片段在我的脑海里不断闪回。那一刻，我仿佛知道了在某段岁月里父亲应该有过无法排解的苦恼与沉闷，是那种无奈与无力折磨他侵蚀他，使他难以担负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没有翻越过内心深处那座难以逾越的山谷，终于颓废与自弃。正如苏格兰散文家卡莱尔所说：“没有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承受过疼痛与屈辱的人才能心灵相通彼此理解。虽然时光不能倒流，如今我已经永远走不进父亲昔日的世界，永远不能以成人的目光来重新审视和理解彼时的父亲的所感所想，但父亲所走过的风雨历程却一直在让我自省，催我奋进。

大河泱泱，山高水长。父亲，是一个神圣而伟大的称谓，也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作为父亲，无论有多少风雨要面对，无论有多少苦痛要承担，只能选择坚强挺立，而不是躲避与放弃。作为父亲，要在儿女期许的目光里，成为一座伟岸的高山，成为一条广阔的大河，在给儿女们依靠的同时，也要给他们一个向上的人生坐标，从而让后来不断超越前者，让坚强的意志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