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龙船调

“妹娃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提到土家龙船调，谁耳边都会响起这么一句银铃般娇滴滴清亮亮的通用的问话，于是随后粗喉大嗓们一般都会奋勇争先地翘首抢答：“我来推你嘛！”再随后往往便是一片欢乐的哄笑声……

是的，这就是土家山寨的龙船调，传遍东西南北人们已经耳熟能详的龙船调。特别是在我们这渝鄂交界之地，更是随时感受到土家龙船调那浓郁的亲切的气息。

然而这次，当我们这群文化人从渝东北的重庆万州翻过界梁七曜山来到鄂西利川的时候，却在一个夜晚不经意地撞见了土色土香的龙船调，秘不外传的龙船调，甚至可以说没经过半点加工润色的“土得掉渣”的龙船调！

如果说我们通常在城市里在舞台上都能看见带点表演性质的龙船调，那也是一种极大的艺术享受。而我们这夜在利川市柏杨坝镇栏堰村四周吊脚楼围护的小学的操场上，才算真正看见了土家人骨髓里的龙船调，原生态极致处的龙船调！谁曾想过能歌善舞的土家人，热情似火的土家人，大山深处的土家人，留守家园的土家人，在这个夜晚亮出了看家的绝招。

一堆泼上汽油的长柴大棒，立着，架着，篷着，围着，然后轰隆……猛然串起火光，点燃了人山人海留出个圆圈的龙船调，沉沉夜幕炸开火花的龙船调，服饰斑斓面带喜气的龙船调，呼娃唤崽挤进挤出的龙船调。

开始了，四位“演员”出了场。咦，怪呀，原本是盼望衣裙亮丽的多情土家妹子出来喊出那句“哪个来推我”的哟，原本是盼望雄壮俊朗的土家小伙出来应答“我来推你”的哟，怎么把两对丈人丈母娘级别的人给忽闪出来了？

锣在响，鼓在响，“逗锣儿”在响。忽而急促，忽而舒缓，忽而四平八稳。甲丈母娘“坐”着车灯，神气活现，且扭且唱，倒也动作潇洒，忘我忘情：甲老丈人拿着蒲扇，紧紧尾随，亦步亦趋，倒也尽心尽力，巴心巴肠；乙丈母娘大约是媒婆吧，拿把绸扇左顾右盼，左扇右扇，倒也从容自如，胸有成竹；乙老丈人独自跑得稍稍靠前，空着双手，随着节奏枉自比划，不知所云……

四位老者不管不顾卖力演唱，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圆润高音令人惊叹不已。没有灯光，只有火光。没有音响，只有鼓点。有的是观众，有的是哄笑。那节目的意思既可意会，也可言传。哔剥爆响的篝火就是总指挥，表演的圈子随火花溅落东挪西移，拍照的相机手机们都见缝插针抢抓闪亮的瞬息时光。

许是在描绘山寨殷实的光景罢。许是在讲述提亲做媒的故事罢。许是在调解婆屋娘家的纠葛罢。许是在商议子孙后代的大事罢。反正歌声高高低低，场景闪闪灭灭，剧情明明暗暗，结局模模糊糊……

老人唱做好认真，老人穿着好花哨，土家传统的青丝头帕、琵琶襟男上衣、左襟女大褂，与生俱来的唱功做活，不须排练不用准备，原本就是这样做的，说的，唱的，活的，大凡小事就自个儿做主了，哪儿还需要“哪个来推我嘛”！

好个龙船调啊，调门开开，调门高高，既到此处谁能忍住不破门而入！挤进去跟着胡乱扭哟，唱哟，喊哟……借过土家姑娘的头冠戴哟，比哟，照哟……没人问哪个来推我呀？界梁那边过来的这群男崽儿们还是自作多情地撕破喉咙喊——我来推你嘛！

这一晚呀，真是幸运，都撞到龙船调的老窝里来了！都把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锣鼓车灯龙船调的四位丈人丈母娘级别的老艺人请出来了！品着这原汁原味的土版大餐，远来的众多的“女儿”们“女婿”们，都有些忘乎所以，乐不思归了！